二.

二.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

我为什么

喝下自己的影子

揪着头发作为翅膀

离开

————海子《单翅鸟》

“喂，您好，请问是宋编辑吗？”

“是。”

声线犹如一口枯井，行尸走肉无波无澜。

“是这样的，我是木子新书签售会的负责人，但是今早我怎样都联系不上她，您是她的责任编辑，能不能请您帮我们联系一下。”

“好。”

拿着手机的手与回答的声音隐隐觳觫，不露半分声色。

“那太感谢了，签售会马上开始了，再见。”

镜子里倒影出自己，身后是花洒喷头和光滑大理石瓷砖。

一双亮的过分的眼睛，被阴差阳错缀在平平无奇的一张薄薄面皮，眉骨下面，鼻梁上方，不像同一人。

这双眼睛，来自深渊地狱，藏匿无数怪诞阴魂。

缓缓弯曲脖子，宋海划开手机，收信箱上整整60条未读信息。点开页面，平静的深海顿时骇浪惊涌，阴冷咸腥的海水灌了满领。

发件人一栏上面，写的是，赵影。

一个早就被注销的号码，为什么会给她发信息？

明明，是已经死了八年的人了。

怎么，地狱太苦，来寻我做伴？

手指向上滑去，第一条短信发送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九分。

..........

“为什么要锁我的新文，你凭什么？”

“这种恐怖小说根本赚不到钱，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一名作家，我不是你的摇钱树!”

“你当然是我的摇钱树，听我的才能越赚越多，懂么？”

“求求你宋姐，我还有那么多喜欢我的读者，我不想让他们失望，这对我很重要。”

“求求您，这本书如果出版我给您分成行吗？”

..........

“宋姐，我真的累了，我不想赚钱，解约吧。”

“好啊，没有问题，不就是解约吗。”

..........

“你们都不醒来，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飞呢？"

戛然而止。

短信是每一秒发一条，发了刚好一分钟，根本不是人为打出来的。

这些，全部是她和赵影八年前发过的消息，除了最后一句话，其余一模一样。

八年后，一个死人账号将这些记录再次摆在她的面前。

宋海猛然抬头，镜子里又出现了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不像是个活人。

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液体激在手上，神经质的清洗双手。

水越来越少，稀稀拉拉的流下来。宋海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水龙头出来的水不知何时变得混浊不堪，像是混了泥巴一般，非常肮脏。

宋海关上水龙头，喷头却依旧一滴一滴的滴着液体。

之所以说是液体，是因为像极了血水。

水龙头像是一个被人割坏了的喉咙，慢慢的往下滴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宋海盯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一时僵住了，龙头在滴血，手上的血也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滚落。

“是你把她叫醒的吗?”

宋海转过身，花洒旁的浴缸里，躺着一具女尸，她的双腿已经完全腐烂了，仿佛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断成无数截，白骨成了齑粉，血肉压成肉糜。双眼是两个空洞的血涡，眼珠被挖走。

这正是今早突然失联的邱木子。

死了，真的死了。

死的真惨，再也不会跟她解约。

即使有了名气也不会想要离开她。

替他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用不完的钱，全是她的。

全都是她的。

巨大的狂喜席卷了宋海的胸腔，有人赶在她的前面，替她杀死了邱木子。

............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事情，借他人之手，兵不血刃。

眼睛里迸出狂乱歇斯的光芒，倒映着浴缸里腐烂血腥的尸体。

她笑出声来，一只手细细抚过邱木子空洞的眼窝，把手上的血垢抹在邱木子断裂的脖骨上。

水龙头滴下血还在淅淅沥沥掉进下水道，坠进无尽深渊，至始至终，从未得到救赎。

..............

"嗡嗡“

流理台上的手机颇有频率的振动两次。

“那么多被石头磨平的面孔，都很陌生。堆积着世界的一半，摸摸周围，你就会捡起一块，砸碎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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