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曼珠沙华,绽放的是死亡的颜色,致命,妖艳。地狱的暗河,流淌着红黑色的血,弥漫着阵阵恶臭。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
漆黑的阴影下,是群鬼的狂欢,厮杀和互相吞食,每天都在上演,这是一场没有休止的饥饿游戏。
世间真正的地狱,从不像话本形容的那样“美好”。
地狱唯一的“建筑”,是一座琉璃宫殿,这是整个地狱唯一一个可以看见“月亮”的地方,站在琉璃台中向外望去,银河星际像一副薄薄的画卷。
琉璃宫的主人-地狱的鬼王。妖铃响,万鬼朝。
地狱的主宰,从不屑与群鬼争食。
琉璃台中央,是一个悬空的高台—断魂台。唯一的作用,就是日复一日地折磨台上的人,直到魂、骨破碎,化为尘土。
琉璃高台上,趴着一个女人,地狱的鬼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它们丑陋,肮脏。
她的美丽与这个地狱格格不入,修为高深的鬼可以按照人的模样变化,可任凭她们如何变化,却始终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她是整个地狱,唯一能与鬼王相配的人。
那时,她浑身是血,白色的长裙被染成了红色,有的地方成了暗红色,衣裙几乎都被撕裂,白皙的长腿裸露在外面,带着鲜红和暗红的血迹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挂在鬼王怀里,长发飘散,脸上已经分不清伤口,血迹或尘土。手上和脚上钉着玄铁链子,琵琶骨上也穿透了一根粗壮的玄铁铁链。
鬼王把她抱上了高台,像是对待破碎的瓷娃娃。玄铁链瞬间插入断魂台中,将她牢牢禁锢。她开始发出森森的笑声,笑得妖孽肆意,慢慢的,她不笑了,不哭不闹,也没有了生气,像死了一样。
断魂台死过不少人和鬼,她却是距今为止活的最久的那一个。
肉体凡胎比不过鬼神,他们的骨头碎了也能瞬间复原。没人知道她是怎样撑过来的。
“你已经死了。”
高台下,一袭墨色长袍,男人的声音喑哑低沉,很好听,却没什么感情,像是在谈论天气,却没有得到回应。
随手朝空气结了一个手印,便横空出现一道透明的梯子,他一步步踏上高台,腰间的铃铛随着他的步子发出叮叮的响声。
他走上高台,蹲下身子,牵起女人的手,低头吻了上去。
“我带你离开。叶笙已经死了。”依旧没有回应。“等你回去了,我去找你。”墨袍男人没有再说话,低头将手按在高台上,念了一串古老的咒语。高台的女人醒来,睁开了紫色的瞳孔。
“你又来了。”她问,肯定的语气,日复一日的折磨几乎抽干了她的生命力,因为疼痛和疲惫,她说的断断续续,温柔又疏离。
她数不清他来了多少次,走了多少次,他的每一次到来都是她灰暗地狱生活中,唯一的希冀。
“我快死了。”
“嗯。”男人轻轻的,像是在对着自己说。
“你死了,我就不来了,他们会来带走你的魂骨。”她笑,嘴角勾起弯弯的角度,带着凝固的血迹。“一堆灰……有什么……珍贵的?”
他没有回答,自嘲的笑了笑,许久,悠悠的:“关于你的一切,都是这个世间最珍贵的。”
她轻轻的笑着,猛的咳出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在断魂台上。“我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天上的那些神仙要我的命,你这般努力维持我的性命,也只是徒劳罢了。”女人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魂飞魄散,满是伤痕的嘴唇轻轻扬起一个弧度,大概…是笑了。
是解脱?或是不甘?
“叶笙。”墨袍男子轻轻捻起她眉间的碎发,“你以前从不会认输,正好,我也是。”
墨袍男子说完便离开了,叶笙的双眼又一次沉重的合上,一天之中,只有他到来的时候,她才能醒来。他找来的秘术,也能让她暂时活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墨袍男子换上了一袭血红的婚服,手里捧着同样颜色的一件衣裙,再次走上了高台,和往常一样,向台上的女人嘴里,滴进了一滴血,随后叫醒了她。
“阿笙,嫁给我。”
她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含泪道“好。”
两人随即在地狱,举行了一场没有见证,没有拜堂的“婚礼”,她和他穿着血红的嫁衣,她就成了他的新娘。
世人皆以为,神界施恩人间,鬼界祸乱人间,事实上,神界降恩只在少数。
其实,鬼界众鬼轻易离不开鬼界。神界众神,食人魂。人鬼两界循环,死人入地狱,积功德,投胎转世。
而十八层,永世不得超生。
其中扰乱人间,罪恶滔天者,活人入天庭,受审判,扔下十八层,受断魂台九九八十一天销魂蚀骨之痛。
直到身体和灵魂分离,直到魂魄化作灰,再由鬼王送往九重天,交给九重天九转殿的宫人,和水制成魂水,浇灌曼陀花,或由制药的清玄仙人处理后分给众神食用。
九重天的曼陀罗,开的茂盛,每一株,都有一个不安分的灵魂。
曼陀罗园,就是一个巨大的魂冢。每一寸土地,都混杂着千万灵魂。
什么才是祸乱人间的妖孽,这个标准,从来不由人或鬼来评定。
人鬼两界,仿佛和天庭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人鬼互通,人可以变成鬼,鬼也可以变成人。而神界和人鬼两界,却没有互通的途径。
九重天的神仙们,睥睨众生,怜悯众生。他们的手中,有对人和鬼的绝对掌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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