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

受封为昭贵人的消息在第二天传到了前朝与建章宫，虽是越级晋封但毕竟也仅仅是个小小贵人，若是后宫如前朝般三千佳丽，那这贵人便是多得如御花园的小花小草一样，故而也不是那么引人非议，建章宫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意见。

从天明后，赏赐与各宫的礼就如流水般送进了未央宫，在院子里堆了个满满当当，掖庭也送来了些奴仆供使唤。遣了吟雪去登记造册好好盘问，又让追枝去帮衬着，才静静坐下开始用早膳。

沈容儿踏歌，

我伸筷拣起小菜，

沈容儿虽说我如今是贵人了，可我总觉得皆是虚幻。

踏歌：主儿何出此言

她们都知道我喜欢在用膳时闲聊，也知道我不喜欢宫人伺候布菜，便只站在边上陪着。

沈容儿你看，前两天这门庭还可罗雀。

我朝着院中看，宫人们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吟雪正拿着册子对应着，

沈容儿这恩宠来得这样快，可我也不知自己因何一跃至此。就像之前宫中诸位的示好，我本以为自己慢慢可以看清，却是越来越摸不清了。

踏歌：主儿，您可想太多了。

她却摇晃着脑袋，

踏歌：要奴婢说，您长得又好看，才艺也好，如何不得宠。旁的什么的，也就是跟奴婢一样觉得主儿好呗。

她又思索了一会，突然低了声一脸紧张，

踏歌：主儿，该不会...奴婢从话本子里看过，什么续弦长得像亡妻，什么终究阴差阳错...呸呸呸，主子可别信这胡话...

追枝：好你个小丫头片子，不仅敢议论主儿还敢议论皇上，好大的胆子。

追枝却从外走入，假作怒意地拍了踏歌一下，又向我行了礼递上了登记册子，

追枝：我俩虽是一同入的宫，进来得晚不知事儿，但吟雪姐姐却是太子府时的老人了，奴婢之前打听过可没这回事！主儿切莫胡乱想了。

其实我也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的，若不是他将我看作旁人替身，或是有什么往事前尘…但且不说没有这回事，就是有，我也是勉强可接受的，我只是想趁着还早把事情弄明白，不想不明不白送出自己一颗真心…

追枝见我似乎仍有些出神，便悄悄出去换了吟雪来。早膳已撤了去，吟雪端着茶点与茶一同送在桌上。

吟雪：奴婢...见主儿如此忧愁，今日斗胆在主儿面前议论皇上。

她进来便招手遣了厅内侍奉的宫女，又吩咐踏歌守着门。我见她如此严肃，也让她坐在了椅子上给她沏了杯茶。

吟雪：主儿，咱们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低着头陷入回忆，

吟雪：那个时候奴婢还在太子府当差，也是从宫中被拨去的，故而现在才又有机会在宫中当差。

吟雪：那时奴婢被调去太子院中做些杂务，因此见着听着的更多了些

她有些紧张，指尖攥着衣角。

吟雪：皇上他当时并不沉于后院之事...奴婢常见着后院的主子们去书房送东西，皇上常常在书房门口与她们聊几句，或是应下，但...

沈容儿但是什么？

我倒是好奇了起来。

吟雪：但皇上他对谁都这样，即便是奴婢或是其他洒扫奴婢，皇上也会时不时问候几句，奴婢看得出，皇上他的眼神分分明都是一样的。

她思索了一下用词，

吟雪：一样的和煦，可是都是一样的疏离，即便是当今凤仪天下的...也是如此。

沈容儿可他后院原有那么多人，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撑在桌上，

沈容儿就无一例外？

吟雪：据奴婢所见...确实没有，甚至奴婢听说...

她见我松快下来，情绪也有些放松了，

吟雪：皇上当时的后院女眷大多是各府里送来的而非自己纳的，且听说皇上为太子时一碗水端得极平...未曾冷落谁也没过分宠爱谁。

沈容儿如此...照你这么说，他可算是个无情帝王家了。

我面上却盈起一丝笑意，

沈容儿我的吟雪知道的可真不少...听着对皇上颇为了解，怎的几次皇上都未认出你来

吟雪听闻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吟雪：主儿恕罪，奴婢...奴婢只是个书房外头洒扫的...奴婢...

沈容儿好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起身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坐下，

沈容儿你的秘密，有也好无也好，我都是无意探听的。今日这番话我知道你是掏了心窝来跟我说的，我懂的。

她却如获大赦般又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带着呜咽的声音，

吟雪：主儿...奴婢对您绝无二心！只是过往奴婢确实受了皇上的几分关照！奴婢对皇上绝无非分之想！

看来是受了些委屈的，要说吟雪姿色也算尚可，在书房外当差...顿时心生怜惜，俯身去扶起，她已哭得像个泪人儿，

沈容儿好了好了，别哭了，即便你是有什么想法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我拿出帕子给她擦泪，

沈容儿是有人为难你了吧，不然书房侍女也大不必被送来我这当个宫女。

她点点头，算是认了我的话，又呜呜咽咽地开口，

吟雪：只是主儿再别说什么想法甚的...奴婢是绝没有的...

沈容儿好好好，若是以后有了小情郎，我便替你安排。

我有些哭笑不得，

沈容儿既如此，你是在劝我实在不必伤春悲秋，整日愁云雨的样子？”

她点点头，整了整仪容收拾起情绪，

吟雪：主儿笑起来好看得多...奴婢们都不愿见着主儿悲愁的样子

她低了低头，

吟雪：那样子吓坏了奴婢们...不知的还以为主儿受了天大的伤...

沈容儿是这样吗。

我思索着，或许是的吧，容儿这十几年多是在病榻上缠绵，久而久之这眉间也缠上了雨雾般的愁绪，且我前生…那么长却那么孤寂，人间苦楚皆落我一人之身，直至最后一跃而下…

罢了，罢了，都是前尘往事了…

这么一聊便已过了午膳的点，因着踏歌守着门不让人进，连午膳也没有传，不过桌上的茶点也够吃饱了，心里还揣着事儿，也是吃不下的。

沈容儿吟雪回去捯饬一下你的妆容，

我起身往院中走，

沈容儿踏歌去让追枝挑几件东西，我要去看看顺贵妃。

此时院中已经理了个干净，只几名新来的小宫女，虽已登记造册记录了，却还没有分配职务。眼瞅着都是好的，其中有几个相貌也颇为不错，想来或是有心人安置的，不过左右都是安排些外围的洒扫庭除，都是无妨的。

带上了东西，便往着漪兰殿去。这次便是乘轿去的，不得不说，这次封贵人真是满宫皆知，一路上不少人低头行礼。

快到了宫门口，还是下了轿，毕竟她是贵妃，我再得宠不得逾矩，更不提本就是来探望的。

沈容儿云栖，你家娘娘今儿可见人？

我见顺贵妃贴身侍女正在门口，便上前询问。

云栖：小主昨晚便遣人来了信儿，我家娘娘今日也好了许多，故而遣奴婢在此等候。

云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迎，眼瞧着要进了寝殿。

沈容儿哎，不在厅中吗

我示意云栖停下，

沈容儿姐姐竟如此严重吗，至今还在榻上？

王年芊：进来吧容儿，

里面传出了王年芊的声音，

王年芊：只是身子有些乏。

我从吟雪手中拿上家中带来的补品，便遣她们下去。进了寝殿，见着王年芊正斜倚在坐榻上，已是春夏交接却仍盖着条小被。

沈容儿你可好些

**草行了礼便走到她身旁，

沈容儿这是我自家中带来的补品，应是比宫中太医拿出的要好些。

她示意我坐下，

沈容儿我只听闻你中毒，却不知究竟如何。

王年芊：多谢你的好意了，

她并未拒绝我的礼，

王年芊：只是受小人所害罢了，幸而没有丢了命。听说还牵连了你，我心中很是不安。

沈容儿此番并非娘娘牵连而是臣妾自己招风遭了人惦记。

看着她如今病弱在床的样子，我心中也生起一丝怜惜，又有着被同人暗害的惺惺相惜，

沈容儿只是这...

王年芊：我知道，

她忽而又低头，发丝垂落看不见表情，

王年芊：不是她，她想不到。我们所想是一样的。

她又倏然抬起头看着我，眼光如炬，

王年芊：你我同是将门虎女，可是想到一处了？

我不知她会如此直接，也不知她安静的性子底下是如此刚烈，我虽也是为这事而来，心里却是想着如何劝服她，却不想她会主动提出。

王年芊：你定会犹豫，

她见我有些出神，

王年芊：我知你未必全心信我，我大可同你说，如今你圣眷正浓，即便只是小小贵人也是可看一看的。若是出于此，你可还有疑。

她说的真切，即便没有情，于利来说这也是笔可做的生意。

沈容儿娘娘说的是。

我起身拜了一拜，

沈容儿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直至夕阳西下我才从顺贵妃那儿回去。沈朱岑是被贺蕴庆指使，这事是板上钉钉。只是贺蕴庆背后是否…暂且还是个未知数。

另外从王年芊嘴里可知，除去新选秀的，皇后是一向持中立态度的，既不争宠也不结派；太后手中仅有丁莲稚一人，是太后母家的孩子。如此形势便明朗许多，也只须对新入之人多加关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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