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

他真的见到了达达利亚。

很快。

钟离坐在王位上，看着面前的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达达利亚笑着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

【我就说吧，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快，拜见神郅王，你做什么呢。”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那大臣俨然是昨天和达达利亚同坐马车的人，此时好像忘了那时的惧怕，又趾高气扬了起来。

大臣粗鲁地推搡了达达利亚一下，“你干嘛呢，还不快……”

钟离见此皱了皱眉，也没管心头的疑惑了，冷言出声：“不用了。”

“本就是小世子远道而来，这等礼数就不必遵循了。”

大臣忙道：“这怎可，他不过是一个——”

“是什么。”

钟离看着他，眼底的冷意似乎愈重。

大臣忙低下头，咽了咽口水，：“没，没什么。”

“那你就退下吧。”

“……是。”

朝堂上安静得银针都落地可闻。

周围的大臣不敢多言，只是互相使了使眼色，眼神中都能见到一丝诧异。

他们的君王从来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钟离如此明显得表露自己的情绪……

甚至肉眼可见地不虞……

他们不禁看向朝堂中心——那个至冬国的质子。

达达利亚对周围或打量或注视的眼神视若无睹，他的眼底只看得到那位君王。

他右手五指并拢，放在左胸上，微微勾腰，做了一个标准的至冬礼：

“达达利亚，谢过国君。”

——————————————

达达利亚被人带着在宫里转了一圈，接近黄昏，这才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宫府。

可达达利亚屁股刚没挨着床不久，外面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神郅王到——”

达达利亚笑了一下，眼里是意料之中的情绪。

钟离刚踏进门，达达利亚便一甩衣袍，单膝跪地在地，放在胸上的五指变成了握拳状，低头恭敬道：“参见国君。”

他身形也幼小，可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麻利果断，尚且稚嫩的声音愣是听出了一丝肃穆。

在庄重的朝堂之上时行礼简单，这私下见面倒还郑重其事起来……

就像是只对他一人认真一样。

钟离一愣，他瞥过眼。

“…小世子不必如此拘谨，吾之前说过，来者皆是客。”

虽好像是在劝他放松的温和语气，但字里行间全是疏离啊……

达达利亚闻声，心里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但是他面上没表露，仍然跪着，抬头看着钟离，一副委屈模样。

“大……国君陛下，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钟离最看不得小孩这副模样，他偏过头，心里有一丝动摇。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来璃月还适应吗？”

“当然。”因为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那金侍卫没有为难你吧。”

金侍卫就是带他来宫府的那人。

“没有。”达达利亚乖乖回答。

毕竟是你亲自选的人，我看到了的。

“宫里的规矩都……了解了吗？”

“嗯嗯。”达达利亚又点点头。

加上前世的记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钟离沉默了几秒，又问。

“那你为什么骗我呢？”

没错，钟离之所以冷淡达达利亚便是这个原因，没跟他表明质子身份是其一，但是明显他知道自己的君王身份，不管是他当面对自己大肆称赞，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定会见面”——现在想起来都不仅仅是难为情的程度了。

被瞒在鼓里，任别人随意开着玩笑，自己却还在好笑地感觉不好意思——像被戏耍一般，那滋味委实不好受。

达达利亚没说话。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钟离的这些想法。

可是他该怎么说。

说他知道钟离朋友很少，只是想单纯以普通人身份接近他吗？若是道出君王身份，怕是又得让他以为自己是趋炎附势的那一类人，跟他亲近不过是巴结他罢了。

说自己是质子，然后呢？那他说自己的家乡，说自己可怜的一切，不就是在变相地怪罪他们的敌国，怪罪璃月吗？像博同情一样去惹起这位年轻君王的愧疚吗？

他当然做不到。

可是这些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十岁小孩能想到的，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当事人所能预料到的——所以避免格外升枝，他选择了闭嘴。

达达利亚没抬头，低声道：

“臣无话可说。”

半晌，他又直直看向钟离：

“但此前发生的一切，我句句属实，真心实意，绝无戏弄之意。”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以至于钟离听了都愣了好一会儿。

不知怎地，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一脸真诚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说了句：

“吾怎觉得……你不止十岁呢……”

他说这话时完全是凭借潜意识的举动，因此话音一出，两人明显都愣了愣。

钟离率先反应过来，他想说一句“抱歉，”可话到嘴边又不知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憋了一会儿，看见达达利亚还跪在地上，说了句：

“你快起来吧。”

达达利亚着实被钟离的话吓了一跳，不过好像只是因为口误。

听到钟离叫他，他不禁高兴起来。

“大哥哥是已经不生我气了吗？”

那亲昵熟悉的称呼一出来，钟离心里那点气确实没有了。

再怎么说，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达达利亚不想说也罢了。

达达利亚也特意强调了句句属实……咳……

而且他心里莫名有一种直觉，他们互相不道破身份或许确实会更好……

想到此，钟离语气便柔和下来，“不生了。”

“你也走累了，快休息吧。”

达达利亚站了起来，听到此，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钟离刚转身，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达达利亚道：“对了，你年纪小，明天开始就去上学宫吧。”

达达利亚一愣。

琥珀般的眸子含着浅淡的笑意：“你很聪明，不读书可惜了。”

他站在余晖里，光影给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淡淡的轮廓，声音好听缓和：

“虽为质子，但我会一视同仁，给你应有的世子待遇。”

“比起至冬，只会多，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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