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场面话到底都是给外人说的。

送走了叶恺琪，才到了祖孙俩的交心时间。

书房的气氛也没那么郑重。甚至，随着身心的松弛，悄然绽开一丝丝不屑粉饰的，疲惫。

爷爷：“这几天看着脸色好了许多。待会儿我给你带点配料，你按着那个方子，让老马接着给你煲汤。”

“好，”陆卓曦忍不住提出一点抗议，“那个汤味道很怪。”

“是药膳，良药苦口，”爷爷说，“这一周喝过来，显然颇有效果，那就坚持喝吧。平时维持着，总好过发作起来元气大伤。”

这一个星期，每天被勒令回到老爷子的府邸来强制保养，调整生物钟。效果确实是有效果的，只不过就是耳根子要受点折磨。

老爷子其实也没提其他，这几天念叨的都是要对恺琪好啊两个人好好的啊没什么事商量商量婚期吧恺琪不要做傻事啊。晚上回来吃个饭，按时休息按时起床，有话都在饭桌上说好，并不安排额外的聊天时间。越是诸事不计，两个人就越嘀咕，就不知老爷子那只靴子打算什么时候掉下来。

陆卓曦知道，应该就是这会儿了。

“我看过那孩子的照片了，是个有潜力的，你眼光不错。”

陆卓曦安静等待下文。

“叫什么来着？”

“夏珂。”

“打扫他的那些个事儿该是费了些心思。”

“是。”

“照你看来，性价比如何？”

“很快会收回来的，况且前期的投入也没有那么大，”陆卓曦如实汇报，“虽然有些麻烦，但他不是风险艺人，也谈不上有何劣迹。”

至于那些所谓黑料，在这淌浑水当中，实在算不上什么。见怪不怪，见招拆招而已。

爷爷望了他一眼，“没有风险？”

陆卓曦完全明白爷爷的意思。

“前几天和老沈喝茶，他说他家老大看上了这个夏珂，几次三番主动示好，都被你给驳回来了。他家那老大也是个不省心的，回去就大闹了一番，非要老沈收回和咱们的合作，不让咱们的孩子们给他家代言了。”

陆卓曦鄙夷地哼了一声。爷爷讲述得还是太含蓄了。沈家那暴发户能养出沈婷来，嘴里自然也吐不出什么象牙。

实情是沈婷对那天晚宴上的吃瘪一直耿耿于怀，回去之后频频利用自己的专长给陆卓曦添堵，把夏珂的照片在各个饭局约P群内广泛传播，中介的电话都公然打到了团队那里。事儿办成这个德性，还没等陆卓曦作何反应，身为“闺蜜”的叶恺琪已经率先和沈婷大吵了一架，扬言绝交了。

“陆氏的艺人本来就和沈家的产品形象不对口，由她们中止合作倒还省了我的事，”陆卓曦压根没觉得那是个需要多费神的威胁，“夏珂还没做出来，我容不得他被沈婷那么毁。”

爷爷不明内里地说了一句：“那你还真是很看重他。”

陆卓曦自觉应对得有理有据：“他现在是陆氏的人，我维护的是陆氏。”

爷爷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只不过维护陆氏，也没必要非得把他维护到春和园去。”

陆卓曦不响。

片刻，“他原来住的地方条件不好，我怕任由他在那边乱晃，会惹出更多麻烦。”

“我自然信你不会乱来，也知道你自有打算，”爷爷说，“但是把恺琪照顾好，让她收收心，别再搞出那一堆荒唐事，也是在维护陆氏。”

隐瞒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在自小抚养他、给了他一条命的爷爷面前。

“爷爷，您知道恺琪的，她无论做什么，症结都是我。夏珂只是她用来借题发挥的幌子，这一点我很清楚，夏珂自己也明白。他是个聪明人，做事有考量。我签他进来，让他住在春和园，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希望尽快将此事解决。恺琪不会一直纠结在他这里的，她的注意力很快会转移出去。”

“你们两个可真是出息了，”爷爷叹息，“她还想转移到哪儿？转移到下一个小男孩身上吗？卓曦，这可要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

陆卓曦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到这前路漫漫，只觉得了无生趣，毫无出头之日，万念俱灰。

什么时候算一站呢？根本无法展望，眼下能做的，不过是捱一天是一天。

也不是无计可施。但用在叶恺琪身上，他不愿。

他也不能。

祖孙俩相对默然。

这是个无解的局。他们种下了因，自然该承受这个果。而这个果太大太苦涩，一天啃一点，根本撼动不了它分毫，自己却是越捱越崩溃了。

“罢了。恺琪也是个聪明人，且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吧，”爷爷挥挥手，“不早了，我得睡了。这几天和你们耗得我精力不济，你还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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