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昭节曲生

目睹此情此景，沈蔓歌不仅感慨万千：“……路上当心。”

天要黑了，除了长相以外，沈蔓歌真觉得他瞧着挺像战死的沈竹河。

年轻自傲，其实心里软的很，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可是旁人都看得明白。

可惜今生来世分的明明白白，沈蔓歌再也找不到沈竹河了，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那是沈家唯一一个还对她好的人，也是她的孩子。

亚岱尔停下脚步，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梳着美人髻的沈蔓歌。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格伦戴尔老师亚岱尔最后的底线，他看着那落日被最高处的皇宫淹没，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年轻的兰里卡罗四皇子只能尽力与之抗衡，说什么一切都为了神灵，人类得感恩，他不得不承认，兰里卡罗的神灵其实早就败了。

二哥看似手腕很辣，实际也挺可怜的。

在上一辈的斗争中，留下的父皇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因为他亲自见证了当年最厉害的兄弟们一个一个陨落，最后神灵只挑了他活下去。

这导致他更顺着雅弗，丝毫不敢得罪自己这个儿子，哪怕谁都看得出来三皇子的死是他动的手脚，以及他使用放在明面上的刁难人的手段，只因为雅弗是半神。

他支持谁即位，那谁就是太子，他代表的就是神灵的旨意。

在痛苦和寒冷中淬炼了骨血，亚岱尔曾天真的以为，亚撒就是正义的化身，但是这种所谓的“正义”并不绝对。作为国王，内心当然具备一定的正义感，可他面对雅弗和神灵的时候，不得不低头放弃一些无辜的生命。

曾经相信过正义，后来知道原来同时完全可以存在两种正义，而且彼此抵触，冰火不容。选择其中之一，正义同时就意味着不正义，而且绝对看不出某些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热烈主张某一个特定的正义，其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不正义。

沈蔓歌在华夏呼唤自己的信念，少校与军师是截然不同的道路，也可以称为殊途同归，两者却点燃了同样的火把。

当亚岱尔选择了沈蔓歌的那一刻，便是他一生信念的改变，这昭示着他不再完全遵循亚撒的安排，他要让这样的沈蔓歌教他为己所用，能对抗神灵的绝对权威的本事。

沈蔓歌单是站在那里，就柔的像玉泉酒，也烈的像女儿红，亚岱尔猛然握住她的手，而后抱紧了她。

片刻过后，沈蔓歌抬手抱住了亚岱尔，闭眼嗅着那夏夜里萤火般温顺清冷的味道。对于别人来说，亚岱尔是雷厉风行不讲人情的皇家人，但对于沈蔓歌来讲，这阵风恰到好处的摧毁那波澜不惊的心境，也让她第一次尝到了悸动的甜头。她失去了兵权，失去了家乡，甚至于快要失去念想，她在这个陌生的兰里卡罗，只有面前此人肯真心与自己相伴。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沈竹河。但她无法再求沈竹河再活一次，月光只对她亮了一回，转瞬即逝。

沈蔓歌说她自己不够勇敢，因为她不会放下尊严去爱一个人，永远不会。她能放下尊严爱的只有沈竹河，一辈子也只有一个，她遇不到任何一个人会给她与沈竹河相同的感觉了。

这来源于任何一个女人的本性，她爱自己的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出生的。沈蔓歌一向看得开，错总不能归于孩子身上。

沈竹河于她而言，是眼中喜，心中爱。她记得，家族抛弃了自己，可沈竹河拼死护住她的那一日，他耀眼得得像一束古老温暖的光。普天下所有的温柔，都存在他那双与沈蔓歌没有一点相似的星目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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