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话:顾宛

余下的几人哑口无言，他们此刻恍觉，森林的水雾也蔓延过来了吗？裸露在外的皮肤怪冷的。

“对不起啊，来晚了。”

可惜现在道歉也没什么用了，亡者沉默的注视他们，对于他们是否接受这次的道歉，几人接收不到。

—

待在这儿于他们其实是无多大益的，在世界的另一侧或者不远处，正有人等待着他们。

他们动身出发，沉甸甸的心像是抓住了什么。

没有依靠时空穿梭，离开这片罪恶的土地，他们虚无缥缈的期待着旁边会有人们安宁的家园，以此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森林公园的不远处有一片很破旧的居民楼。

他们疾步走过去。

搜查三小时，总算在一居民楼的一层寻找到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孩子。

活着的人。

而彼时，她却拿着刀对准他们。

伊琳你别害怕…

伊琳我们…我们是来救人的。

几人中唯一看起来柔和，没有攻击性的伊琳开口，音调温温柔柔的。

面前的女孩子却不听她的，头发散乱，这里没有日光，唯有白炽灯明明灭灭撒下来的，冷淡的灯光，印在女孩的脸上，显出几分绝望的狠劲。

她不开口说话，徒留一双有点上扬的眼眸瞪着他们，不是单纯的恐吓，是很复杂的情感，是绝望，是悲哀，是仇恨…

张峻豪：放下刀。

张峻豪：我们有话可以慢慢说。

顾宛：说什么？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讥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身着黑夹克的少年。

顾宛：你们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够？！

顾宛：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供奉的了…

顾宛：为什么连人命也不能放过？

少女的声音越发悲戚，一双眼也随着声音逐渐猩红，单薄的肩头颤动。

这天气算得上深秋，阴雨连绵的天气更是使这里寒气都多了几分，而面前的女孩却只身着单薄的毛衣开衫，被冻得唇瓣惨白，只留一双眼充血猩红，算得上是身上唯一一个有点血色的结构。

顾宛：我们这儿原来也不差呀…

顾宛：供奉的钱财珠宝也足够你们挥霍的吧。

顾宛：我们还上供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粮食。

顾宛：怎么你们现在还要杀人了？

顾宛：你说话啊！

她的声线颤抖，质问张峻豪。

张泽禹：我想你应该理解错了。

张泽禹：我们不是你口中的那么残暴无仁的人。

张泽禹开口，对视着少女双目赤红移过来的视线。

他的眉头紧蹙着，嘴角浅薄的笑意荡然无存。

顾宛：你们不是吗？

顾宛：现在这个世道！

顾宛：除了你们那样恶心的人！

她的声音都淬了些恶毒，像是尽力的为他们描绘他们的惨无人道，他们的令人嫌恶至极。

顾宛：还会有谁能穿的这样好？

顾宛：还有心情扮美装酷呢。

她的声音讥讽不堪，似要把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如果光听声音，不顾她现在紧握着匕首，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大概会以为她下一刻就会像个反派一样癫狂的笑出声来。

苏新皓：我们不是。

苏新皓：不是的。

苏新皓：我们是从另一个国度赶来。

苏新皓：我们是想来救你的。

苏新皓：不止救你，更要救你们。

苏新皓边说边向前来，他的脚步慢慢的挪进，女孩却没有阻挡。

她可能都快有些精神恍惚了，脑中不合时宜想起奶奶跟她说的话。

顾宛奶奶：小宛，不哭了啊。

顾宛奶奶：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

顾宛奶奶：也就我们国家暴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再等等 等等就好了。

“其实当时，奶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吧？”

那个时候，女孩的奶奶碰巧犯了病，含糊着声音跟她说，几个模糊的字音也是女孩后来才猜出来的。

“现在救援的人好像到了，奶奶呢。”

在她脑子里走马灯般闪过这些被情绪晕染开的画面的时候，苏新皓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俯身蹲下。

他单膝跪地的蹲，眼眶红红的，像是太不忍了。

苏新皓：但是。

苏新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说落就落。

砸在女孩握着匕首的虎口上，温热的，要融开女孩冰封的心口。

顾宛：来了…

顾宛：你们终于来了…

其实她本来不会信这样的人的，轻轻易易的，苏新皓落一滴泪，短短的几句话，她的心就会被化开吗？

亲人离世的伤痛，同胞被残害的悲伤，就能被轻易的抹除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女孩子太懦弱了，她也深知。

她情愿去相信并且这个愿意为他们留下一滴泪的男孩。

这太令人难过了:家园被罪恶的野心踏过，徒留下一片血河，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企望，日复一日的期盼她终于等来了，他不知道迎接她的是死的罪恶还是生的希望…所以她情愿相信，她再不愿意去猜忌了，如果真死了，随着奶奶去了也罢。

顾宛：但，真的是你们吗？

她小声呢喃，仿佛对远来的爱人诉说，泪眼朦胧的，茫然无措的。

苏新皓：是我们。

苏新皓：我们真的来了，对不起。

声音极细微，但还是被苏新皓捕捉到了。

所以他尽可能的去回答，虽然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或许是为了安抚她吧。

所以当冰冷的匕首落地的时候，他满目的不忍里才会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般的情绪。

见此情状，几人赶忙也过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

居民楼里燃出了不小的火，几人围坐取暖。

他们甚至还煮了蘑菇汤喝。

伊琳你要来一碗吗？

话一出口，她便觉是废话。

果然，张峻豪睿智的目光立即朝她射来。

这一锅汤其实也就是为了这女孩子准备的，现在问人家喝不喝？这不妥妥的废话。

伊琳抱歉。

她小声致歉，不知从哪处摸出的铁碗经过小溪的洗涤现正盛放着滚烫的蘑菇汤，被她小心的递给女孩。

她声音轻柔。

伊琳小心烫。

女孩不说话，眼神却布满感激。

填饱了肚子，也就到了“问话了解情况”的环节。

苏新皓：可以问一下吗？

苏新皓：你叫什么名字？

顾宛：顾宛。

她不带犹豫的就说了出来，他们其实已经相处了一个早晨了。

她心里有了个底，如果是那些人，不可能有这么长的耐心要捉弄她。

她唇边的笑意有些暗淡，要真是他们，她估计早被捅死了吧。

但对于顾宛这么快速的回答，几人感到有些讶抑。

苏新皓：那…你们这里是？

顾宛：A国。

顾宛蹙眉，一双眸子抬起，眼型有弧度的线条显出几分清冷与凛冽。

“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连具体到了哪个国家也不知道？”

疑问像煮熟的蘑菇汤冒的泡泡一样，咕噜咕噜。

苏新皓：不是，你理解错了。

苏新皓神色自然，轻车熟路的套话。

苏新皓：我的意思是，你是哪个区的？

苏新皓：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分的是重灾区轻灾区什么的，可能跟你们这边有点不太一样…

苏新皓：刚才看这边的森林公园也没有非常标志性的建筑。

顾宛：有。

顾宛：但是，估计已经坏了。

顾宛浅浅的苦笑了下，莫名其妙，她现在被添上了一丝暖意，可能是她刚才不知何时披上了张峻豪的外套，显得没有那么冷的缘故。

顾宛：其实我们这边很有名的。

顾宛：环境很好，年年都有很多人来旅游，国外的也有。

顾宛：但是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被他们毁了。

苏新皓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展那个“他们”的话题。

现在，他忙不迭的开口。

苏新皓：他们…

苏新皓：对这里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顾宛：我们与他们势不两立！

顾宛：总有一天，我们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谈及到这个，顾宛咬牙切齿，手中的铁碗都快被捏得更变形。

顾宛：M国！

顾宛：我们都会讨回来的。

她声音像是要杀人，却不知已经把信息泄露出去了。

苏新皓记下了这不太准确的情报，面上却是一片沉痛。

几人都低下头，心中也是一片沉郁之色。

苏新皓：那…

苏新皓开口都有些艰难。

苏新皓：你的亲人们……都离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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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我只能说，这个女孩真的挺可怜的。

作者说：她以为。

作者说：自己的家园只是受到了政治笼罩下的战火的波及。

作者说：但其实，有更大的罪恶等待着她。

作者说：不止等待的她，还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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