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3.心软的神

回家的门是在深夜被打开的

裴芝挽在客厅里等了许久，面前放着的那杯姜茶凉了以后又热，温完后再度变凉

她把那份转让合同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

期间还收到了某个“未知号码”的无数谩骂，那熟悉的称呼一眼就能看出来自那位交恶许久的妹妹，有些话听多了倒是觉得和没本事的小孩一样无关痛痒

所以裴芝挽只是把那个号码拉黑，到最后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

比起对骂，这样反倒更膈应她那位好妹妹

“你们去那，遇到裴姝妤了吗？”

裴芝挽其实挺想这样问的，即使没有刻意去看，那些消息里的有些字眼免不了在拉黑事自动入了眼，只是看到余胧月向她走来，话在嘴边就忽然转了个弯

裴芝挽：“姜茶”

她下意识的把那杯在手心保持温热的红糖姜茶拿起，转眼又看到余胧月手上拿满的盒子，于是姜茶又被放下了

陶瓷的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裴芝挽：“也不是刻意煮的，就是煮多了，所以多分了一杯”

裴芝挽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位小公主未必愿意喝这杯姜茶，她率先举起，倒显得要对方一定接受一样

裴芝挽：变扭，“你如果不想喝，就把它倒了吧”

察言观色，学会服软，学会给对方台阶下

这些本就是她一贯适用的方法

裴芝挽也不知道，为何到了余胧月面前，反倒不再擅长伪装自己了

是因为自己早就被她看穿了吗？

还是说……

裴芝挽低下头，月光下，女孩的倒影婷婷袅袅落在她的眼睛里

自己原来也开始渴望起所谓真心的好意了吗

我“刚刚淋了些雨，我想我恰好需要它，谢谢”

我笑着把蛋糕放在桌台上，拿起了那杯姜茶，指了指裴芝挽身边的沙发

我“介意我坐你旁边吗？”

裴芝挽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就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好像不好意思与我对视一样，裴芝挽有点无措的把视线移开，手机黑着屏幕被孤零零的放在一旁

我瞥了一眼那台手机，又把蛋糕往裴芝挽的面前挪了挪

我“有好好吃晚饭吗？”

往裴芝挽身边靠近了一分，她便又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耳尖浅浅的透着粉色

裴芝挽：“吃了……”

裴芝挽刚刚开口，又在我的注视下把自己下意识说的谎话咽了回去

裴芝挽：小声，“还没有……”

她的食欲算不上高，以前虽然裴家没克扣过伙食，但也总因为一些恶意的捉弄饥一顿饱一顿

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家，她尚未能坦然自若的在主人们不在家时用她们的食材用她们的餐具来给自己烧一次晚餐，更何况这顿餐饮对她来说也没有这么必要

我笑，“那似乎我这里也是刚好”

我瞥了那台手机一眼，把蛋糕往裴芝挽面前挪了挪

我“之前发消息问你想不想吃小蛋糕，没看见你的回信，就擅自做主的带回来啦”

我“如果芝挽刚好还没有吃晚饭的话，还希望能请你陪我一同享用它们”

我“就当我感谢这杯恰好的姜茶啦”

余胧月笑着，从她面前打开蛋糕，她倾身的时候，身上的栀子花香就这样弥散开来，裴芝挽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余胧月流畅的侧脸

余家大小姐喜爱栀子花香洛城人尽皆知

可是裴芝挽唯独不知道，原来栀子花香并非千篇一律的味道

而是她在那里，那种温软清雅的香气就已经刻上了独属于她的烙印

自己最初妄图取代她的心思在现在显得如此惨薄又可笑，裴芝挽自嘲的在心里想

如果有一个能取代余胧月旧日的影子，那只能是现在的她自己吧

蛋糕盒被打开，奶油的香气从封闭的包装里涌出来，女孩言笑晏晏的把它捧着，放在她的手上

我“是低糖的，芝挽可以放心吃哦”

裴芝挽：“谢，谢谢”

裴芝挽还不太熟练说着这些话，匆匆的挖了一小块放在口中，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逃避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

绵软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她忽然有点恍惚

蛋糕的味道在记忆里早已经找不到了

这是她的妹妹和她的父亲、她父亲的妻子在每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放在玲琅满目的餐桌上，只能被她远远望着的那一块

是不会被她接受的让她沉醉的甜

但在此刻，“蛋糕的味道”从一个抽象的构建变成了烙入心底的实体

它来自月亮的手心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蛋糕的甜味啊

裴芝挽低下头，努力不让余胧月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原来她不喜欢的

只是不被爱的自己

这个世界真会有不需要回报的爱吗

这个答案在许久之前就被她干脆的否定

但在此时，否定的答案模糊了边界，而那些被弥补的年少遗憾却一点点的愈发清晰

裴芝挽：“余胧月”

裴芝挽听见自己的声音，混杂着隆隆的心跳，但是那又是如此清晰

裴芝挽：“谢谢”

无论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是为了你自己

她仍然感谢着

年少时没能遇见的心软神明

在长大后总算在女孩明艳的笑容里窥见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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