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海水如同贪婪的恶灵,不断向岸上涌来。时希转头,身边模糊的玄色身影不断奔跑着,她只觉自己的手腕上一阵冰凉,她低头,身边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再抬头,那人已然消失,她茫然地向两头张望,海水已经淹没了他,泛起层层波澜。
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几乎是用尽全力冲过去,却抓了空。
“活着…阿时…”
“阿时…”
“时…”
“…”
“不要…不要…”
她轻轻撑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强势地穿透她的瞳孔,刺的她的眼睛生疼。
“我…死了吗…”
“主神。”
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轻微噪音,时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对上时间使者的眸,深邃,诡异,时希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她有些无措,大脑里一片空白。
逐渐,她朦朦胧胧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
枯萎的花,消逝的光,黯淡无尽的海。
她托住头,用力回想着。
她…掉进时间深渊了?
冰冷的触感仍然清晰,她掀开被子,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丝丝淡淡的浅蓝色魔痕,带着深渊的神秘气息。
她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禀告…四时钟,我…一会儿会去…向他认错。”
她的语气里充满虚弱,这句话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可时间使者仿佛没听出一般,冷冷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
“刚刚…是在做梦吗…那个人…”
她在心里默默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如此真实,现在却像打碎的玻璃,怎样都拼凑不回来。越回忆,她的头却越疼。时希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细汗,银色的发丝紧紧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她干脆放弃了。
“他…究竟是谁…”
她费力撑起半个身子,望向床尾静静躺着的那条淡雅的连衣裙,无奈地苦笑,惹得剧烈的咳嗽。
时希换上连衣裙,穿着柔软的拖鞋,扶着墙颤颤巍巍走出房门,阴暗的长廊里,环绕着她急促的呼吸。
穿过尽头,大厅里没有风,只有时间使者恭维地立在中央,她微微垂眸,迈着颤抖的步子勉强走到大厅中央,时间使者的身边。
那双冰冷而机器的眼里风平浪静,映衬着时希苍白的脸。
时希低头,双唇微颤。
“我…认罚…”
“跪下。”
四时钟打断了时希无力的辩解,声音沉重而威严。气场强大,时希紧抿双唇,微微撑着,伴随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神圣的光照在她身上,她散着银白色的长发。
像世间慈悲的神明。
像地狱被审判的罪人。
她淡淡地,声音沙哑而缓慢。
“我…认罚…”
话里没有底气,带着颤悠。
圣地里只剩流星划过的痕。
时希默默握紧了双拳。
空气冷的快结冰。
四时钟沉默了很久,穿出悠悠的声音。
“你看到了什么?”
时希一愣,换做是往常,一定会被时间惩罚后,今日她注定是要跪到日落西山的,可现在四时钟却问出这样的问题,莫非事情有转机?
她犹豫片刻,启齿。
“枯萎的花,消逝的光,黯淡无尽的海。”
时希抿着双唇,她不想说出他的存在,那个玄色身影。
“北冥…吗?”
她试探着问。
四时钟的沉默似乎给出了答案。
时希不解,两条清秀的眉微皱,
“北冥…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您一直不肯告诉我,关于上一任时间摆渡者的那个末日的预言…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她情绪有些激动,剧烈的咳嗽让她无法直起腰,单薄的脊背在风中像一棵枯萎的草,任人宰割。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抬头望去,四时钟闪着神圣的光,指针不息地走着,一层层齿轮交叠,她看不透,也猜不透。
“那是一场灾难。”
四时钟里穿出阴冷的响动。
时希仿佛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可仍然心存疑惑。
那声音古老而神秘,带着厚重与摩擦,来自圣地的深处。
“她看到了…最北面的那片阳光永远照不到的海,总有一天,会不满足于吸收北面的星光,它会贪婪的吸收世间的所有,直到洗刷世间美好,创立一个新的世界。我们称他为‘北冥’。”
四时钟的声音带了些惋惜。
“没有谁能逃过这场命运的劫难,包括…”
时希一怔,不安瞬间蔓延她的全身,像海水几乎要将她吞没。
四时钟顿了顿,悠悠吐出一个字。
“你。”
她万年不变的淡定脸上泛起一丝波澜,甚至有些惊恐。星蓝色的双眸里清晰地划过不可置信,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
时希望向台阶上的钟,她看不透,猜不透。
可她不甘。
“凭什么…?我难道就不能呆在四时钟里直到北冥结束吗…不是说北冥之后会过得新生吗…”
四时钟的回答仍旧相同。
“对于北冥来说,你才是需要被除掉的旧事物。”
时希紧紧咬着下唇,舌尖似乎微微有了些血腥味。她全身微微颤抖,双拳紧攥着,细小的汗珠渗出皮肤,打湿了额前的长发。
空气安静下来,指针在不停转动。
她只觉身边人冷漠得恐怖。
从前,即使四时钟严厉,限制她的自由,她仍然心怀感恩。
只是因为四时钟是她的父母,是她的老师。
她从未有过怨言,就算犯错,也甘愿受罚。
她也从未想过,末日前,四时钟会封印自己以求自保而拒她于门外。
刚说的话似乎哽在了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悲哀,痛苦。
她抬头,那块熟悉的钟,指针一圈一圈地旋转着,转了她的童年,转了她的成长。
现在,也要转了她似乎已经一眼到头的人生吗?
“你…回去吧。”
四时钟第一次打了停顿,时希摇摇晃晃站起身,白皙的双腿上是通红的膝盖。
她扶着墙,一点一点艰难移动着,再也没回过头。
想哭,哭不出。
她也不是个用眼泪解决问题的人,泪与她,好像从来都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时希的心冷下来在一望无际的长廊里,她靠着墙坐下来,低着头。长发掩盖住她的半个脸,在夜里闪着银白色的星光。
她明白。
这四时钟,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既然注定要被赶出去,
她想去寻找她的归宿。
她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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