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羡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是谁啊?”江厌离眨眨眼睛,温柔里带着几分俏皮。
“哪有的事啊!阿姐你别听魏无羡瞎掰!”江澄没料到江厌离会问这个,原本有点苍白的脸庞瞬间面红耳赤,整个人像一只煮熟了的河蟹,头倔强地摇成泼浪鼓。
“那……阿姐来猜猜,是不是叫蓝琬?”江厌离笑道,“你昏迷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呢,是哪位姑娘让我们阿澄念念不忘?”
江澄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乌龙,一下子窘住了,结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蓝琬是在下小妹之名。”
随着温润低沉的声音,宿舍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衣少年,朝着姐弟俩微笑着颔首致意。
江厌离起身婷婷施礼:“泽芜君。”
蓝曦臣回礼:“江姑娘。”
江厌离道:“刚刚是厌离唐突了,直呼蓝姑娘名讳,请泽芜君原谅。”
蓝曦臣笑道:“江姑娘不必在意,小妹时常外出,如今也不在家里。江公子的伤如何了?”
江澄碰了下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额角,虽然还有些隐隐发痛,但头已经不晕了。江厌离见弟弟眼神清明,气色也好了许多,道:“多谢泽芜君关心,阿澄已经无碍了。”
蓝曦臣将手里的一瓶药放下,又摸了摸江澄的伤处,道:“江公子额上的肿块还未完全消去,药还需每日敷上三次。”
江澄拱手道:“多谢泽芜君。”
“江兄!!”
外面又传来小伙伴们的喊声,聂怀桑带头冲了进来,见江澄醒了,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围着江澄叽叽喳喳地嘘寒问暖。宿舍里瞬间塞满了人,江厌离和蓝曦臣悄悄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的廊桥上,简单地聊了几句。
眼下江枫眠和金光善还在雅室里处理两家小辈打架的事,金子轩也过去作证,一五一十地概述了当时的情况。虽然是江澄先动手打的人,但挑起事端是金子勋,先口出狂言的也是金子勋。金子勋的父亲也跟着赶了过来,至于他儿子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混账话他都从其他少年那零碎地听到了一些,金子轩更是不留情面地证实了那群少年们所言非假。一时间又臊又气,一边向江枫眠赔礼一边在金子勋肿成猪头的脸上又赏了几个耳光。金光善摇着手里的折扇,平常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江枫眠脾气再温和也容不得别家这么折辱,纵然嘴里客套,也是沉着脸,神色及其不佳。
原本金光善还想求蓝启仁留下金子勋,结果半路杀出个蓝忘机,当着三家家长的面子向蓝启仁说了金子勋招惹蓝琬的事,语气平淡却透着冷厉,显然是看不惯金子勋很久了。这下兰陵金氏的脸面算是彻底扫地,金光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金子勋,催促他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兰陵。
事情处理完,江枫眠去了宿舍看了江澄,倒没怎么责怪他,只是问了功课,又叮嘱了他几句话。见江澄没什么大事,就带着江厌离回莲花坞了。
只是江澄不知道的是,江枫眠悄悄地请求聂怀桑欧阳墨他们这段时间帮着照看一下江澄。少年们心照不宣,都满口答应了下来。于是乎养伤的这段时间小伙伴们格外地关照他,弄的江澄都有些不自在了。
只是那天的种种,如同在江澄心里划了一道口子,每每想起来,总是尖锐地疼。
金子勋说的是没错,江枫眠对他的确不怎么亲近,父子俩的关系如同白开水一样的平淡,平日里除了关心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功课,但不怎么夸赞他。九岁以前的江澄以为父亲就是这种内敛的性子,但魏无羡来了之后,江澄觉得父亲对魏无羡才像是真正的父子。而母亲虞夫人因为这个和父亲天天吵架,加上魏无羡天资聪颖,做什么都盖江澄一头,虞夫人就更生气了,常常冷嘲热讽地说江澄事事不行不如魏无羡。
在家里,似乎只有江厌离才能一碗水端平,魏无羡对他也像亲生的兄弟,挨骂挨罚了也和他一起分担。先前江澄不懂事,被父亲冷落或者被母亲训斥了都去姐姐那里哭诉求安慰。后来慢慢长大,也能体谅姐姐夹在父母中间两头为难的处境,渐渐地关闭心房,性子也孤僻冷傲起来,除了魏无羡就不怎么与别人交谈。对父亲的态度虽然没母亲那么歇斯底里,但也是恭敬地让人心寒,有时候淡漠的就像下属对待上级,如果不是江厌离从中调和,江澄大概也不怎么和父亲说话了。
只是有时候看到父亲对魏无羡夸赞和嘘寒问暖时,心里还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待窗外的树叶纷纷变黄脱落,走廊外初开的菊花泼泼洒洒地打翻了一路的调色盘,江澄十六岁的生辰也将近了。
之前在莲花坞的时候,每年过生辰,父亲会放他们一天的假。魏无羡就拉着他和师弟们到外面去疯玩一整天,他们最爱去云梦东村尽头的枫树林里玩捉迷藏。秋天的枫林层林尽染,飘落的枫叶如同一只只火红的蝴蝶,好看极了。
此刻江澄抄着书,望着窗外的绵绵秋雨,有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过生辰的事情,也不怎么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了。他觉得他更应该好好学习,毕竟云梦江氏一族的重担可是要扛在他肩上的;再者,他也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蓝琬十一月初就回来了,只是碧灵湖里的水行渊最近又不安分。蓝琬几乎天天和兄长们往那边跑,听学也暂停了,江澄没机会见她。
生辰那天,江澄打算睡个懒觉。一觉醒来都已经巳时半了,奇怪的是聂怀桑他们没像往常一样不厌其烦地叫他出去玩。
想必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不会和他们去玩,就省省事不招呼他了。江澄想着,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窗外连绵细雨丝丝缕缕,缠绵不绝,天空涂着一层浅淡的铅灰,映衬着远山色彩斑斓的外衣,显得有些凄凉。
江澄洗着脸,吐槽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就开始有伤春悲秋的矫情劲了。
他今天不想学习,就漫无目的地在云深不知处游荡。绵绵细雨沾湿了江澄的发丝和衣袍,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江澄扬起头,让雨丝落在自己的脸上,冰冰凉的,十分舒服。青石板路接受到雨的洗礼,有些湿滑,路边有点枯黄的草叶也沾着晶莹的露珠。
来到小溪边上,江澄停下脚步,在老柳树下找了一块还算干的地方坐了下来。小溪的水依然清澈见底,涓涓流淌着,几条小鱼悠闲自得地游来游去。江澄扯了一条树叶还算齐全但已经发黄了的柳条,伸进水里去逗鱼。
江澄想起来,他和蓝琬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交谈就是在这里。那时的人间还是暖融融的四月天,阳光穿过柳叶落在少女的眉睫,让人只想收藏她灿烂的笑容。
江澄想的入神,并没有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一双柔荑蒙住了他的眼睛,清丽的兰草香扑鼻而来,伴着少女故作深沉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这很难猜吗?就算他真的瞎了也知道是谁好吗?
“蓝琬,别闹了。”江澄扒拉下挡在眼前的那双手。一张笑嘻嘻的小脸绕过他的肩膀,正是许久不见的蓝琬。
江澄嗤笑:“你终于记得回来了。”
“你又一个人。”蓝琬挨着江澄坐下,“为什么不去和怀桑兄他们玩呢?”
江澄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睡过头了。”
“这样啊……”蓝琬沉吟着,突然打了个响指,兴奋道,“那正好,你陪我出去一趟吧!”
江澄的回答很扫兴:“我不想出去。”
蓝琬不依了,拉过他的手臂摇晃着:“走嘛,反正你也没事。我们好久都没见面啦,你就不想我吗?”
江澄斩钉截铁道:“不想。”
“江澄……你就陪我出去玩嘛……”
“不去……”
“江澄~~”
“……行行行行行!我去!行了吧?”
经不住蓝琬的软磨硬泡,江澄终于同意了。看着他疾步行走的背影,蓝琬抱着胸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跟着,奸诈一笑:“哼!本姑娘还治不了你了吗?”
这次的目的地是姑苏一带最繁华的区域,离彩衣镇还有一段距离。二人御剑,并排而行。山雨中天空雾蒙蒙的一片,薄纱似的絮云在身边萦绕,耳畔是破空而来的风声。回头下望,尘雾里江南的秋景若隐若现,如同在泼墨山水画上飞行。
潮湿的空气里渐渐飘来一阵淡淡的檀木和香火的气味,江澄随着蓝琬按下剑,破开脚下乳白色的雾气,降落在一片荒凉的郊野里。远处传来的悠悠的古钟浑厚低沉的声音,伴着房檐上叮当作响的风铃声,在空旷的郊野里,平湖涟漪一般浅斟低唱。
蓝琬领着江澄走过一段泥泞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断壁残垣。随处可见颓圮的石墙和倒塌的房屋,破碎斑驳的石板上积了好几个水洼,纷纷扬扬的细雨中,路边泛黄的草木深及膝盖。路上零碎的路过几个行人,都拿着香火,步履匆匆。
“姑苏城里怎么会有这么荒凉的地方?”江澄扯了扯被草木挂住的衣袍,问道。
“这里本来是姑苏城最繁华的地方,很多很多年前,战争的大火烧毁了一切。”蓝琬伸手抚摸着残败的石门,依稀可见的繁复雕花纹路静静地诉说着当年的辉煌。
“嗯?”江澄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这里不会就是伽蓝城吧?”
伽蓝城从前是姑苏城里最热闹的区域,只可惜南北朝时期战乱不断,战火弥漫中,昔日的繁华遁入空门,徒留下这片烧焦的残垣断壁日复日年复年地接受历史风尘的洗礼。
蓝琬点点头,指着前面说:“我们到了。”
寒凉的空气里香火味愈发的浓郁,一座气势恢宏的寺庙坐落在路的正中央。蜡黄色的山墙年久失修,斑驳脱落成浅灰色,飞扬的屋檐如同苍鹰展翅,雕刻着繁复的浮雕,寺内的古树高高地探出了巨大的树冠。隐隐钟声响起,整座寺庙显得古朴清幽,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空来到这里定居。
“伽蓝寺?你来这干嘛?烧香吗?”江澄疑惑道。
蓝琬点点头:“伽蓝城里死去的魂魄太多,很容易形成第二个乱葬岗,全靠伽蓝寺里的金身佛像来镇压。我有空的时候就会来烧香,香火越旺,佛像法力越强,这里的怨灵就不会出来祸害百姓啦。而且,据说向寺里的佛祖虔诚许愿,愿望就会成真。”
江澄惊奇道:“你还信这个啊?”他们修习的仙术都是跟道教有关的,自然不怎么吃佛教里的哪一套。平常去寺院里烧香拜佛,也只是为了增添香火气来镇压邪祟,许愿什么从来都不信。
“我不知道,可这里香火是很旺的。要不是下雨,来烧香的人可是络绎不绝,跟赶集似的。”蓝琬绞着手指,对江澄的怀疑态度感到小小的不满。
“了解,闻出来了。”扑面而来的浓郁的香火气呛得江澄打了好几个喷嚏。
“对了,考考你,我们蓝家的祖先蓝安是从哪里来的?”蓝琬问道。
江澄对答如流:“自伽蓝而来,你们家的姓氏就是取自‘伽蓝’中的‘蓝’。你家先祖曾经在伽蓝寺修行,最后还俗开创了姑苏蓝氏,对吧?”
蓝琬听着,接着道:“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生不留尘。”
谈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伽蓝寺门口。住持连忙出来接待,他们和姑苏蓝氏也是非常熟悉了,蓝琬向住持介绍了江澄,寒暄几句,住持将二人带到了正殿前,双手五指并拢掌心相对,深深作揖便离去了。蓝琬照样回礼,江澄也依葫芦画瓢地跟着回礼。
住持走远后,蓝琬拉起江澄的衣袖:“走吧,跟我去上柱香,就当是为民除害啦!”
江澄被蓝琬拉着穿过走廊,好奇地四处大量。广场中间的那口古钟看起来有些年月了,上面的花纹都模糊不清。风拂过古钟有微微的嗡鸣,伴着寺内朗朗的诵经声,十分悦耳,单调的木鱼响,敲出来几许沉淀的禅意。
也许是祖先曾经的栖身之地,蓝琬对伽蓝寺有特别的崇敬和亲切感。江澄受伽蓝寺庄严肃穆的气氛影响,噤若寒蝉地跟着蓝琬,唯恐弄出点不和谐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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