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寒 第二十三章 吃个小醋

“同学们安静一下。”文悦止住班里的读书声，“课外活动的时候，校门口出了车祸，你们有的人应该也知道。当事人是我们班的徐尽舟同学。”

“啊？我说他怎么还没来。” “我靠，那也太惨了。”同学们窃窃私语。

文悦继续说：“他现在手术已经结束了，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我打算等他清醒过来，带我们班几个同学去看望他，有谁跟他关系很好，或者特别想去看望他的，来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还有一点，这个交通安全，非常重要，大家在车流量大的时候过马路千万要小心注意。我们徐尽舟同学，是腿还是手臂……”文悦努力回忆一下，“反正就是骨折了。最后强调一遍，过马路注意看车，注意安全。就这样，继续晚读。”说完就出去了。

读书声又响起。还有人借着读书声讨论这件事。

“我靠，原来是他呀。”孟云微躲在书后面，又对宋温苼说，“苼苼，你预感太准了，果然有事发生。”

宋温苼读书听到孟云微跟她讲话，答道：“可能是知道有车祸，先入为主认为是认识的人吧。”孟云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宋温苼扭过头来，发现江顾一直盯着自己看，疑惑地歪了歪头。

“如果……”江顾顿住，停了很久才继续开口，“如果我出事你会担心我吗？”江顾期待地看着宋温苼。

宋温苼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会啊。”

“我是说，像今天这样，预感到不安。”江顾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宋温苼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一定。也不是每个人出事前我都能有第六感啊。”宋温苼觉得这是一个中肯的回答。

江顾眸色暗下来，止住了话语，某一瞬间，他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无措。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在去看望过徐尽舟之后的某一节课后，文悦找上宋温苼。

被文悦叫宋温苼到办公室。“老师。”文悦见宋温苼来了，露出笑容，“来了？坐。”说着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椅子。宋温苼坐下。

“你跟徐尽舟，关系怎么样？”文悦试探着问。

宋温苼眼皮跳了跳，斟酌之后说道：“一般。”

文悦一看宋温苼冷淡的态度，有点为难地开口，“徐尽舟同学呢，手臂骨折了，外加一些擦伤。我们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心事好像有点重……”

宋温苼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我也听过一些……”文悦观察着宋温苼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她才继续说下去，“你们的八卦……”

“老师。”宋温苼这才出声打断文悦，“八卦只是八卦，不能用来判断我跟他关系的好坏。”

文悦尴尬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是一个不能判断是非曲直的人。我是想说，你要不去看看他，安慰安慰他，让他别那么消沉。”

“我？”我凭什么去安慰他？宋温苼不解地看着文悦。

“我们这次去看望他的时候，他还问到你了。我是希望同学之间能互帮互助，如果有矛盾误会什么的，早点解开。”

“老师。我跟他确实有很深的矛盾，所以去看望他这件事，我不太愿意。”宋温苼直接说。

“这样啊……”文悦神色尴尬，“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个要求确实为难你了。对不起啊，老师跟你道歉。”

宋温苼轻轻摇了摇头，抬眼看她，“老师还有事吗？”

文悦又换上了平时友好的笑容，“没事了，快回去吧。”宋温苼点点头，出去了。

宋温苼回教室地路上思索着。徐尽舟确实讨厌，但是这次是个意外，作为同学去看望他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吧？不对，已经有人作为同学看望过他了，凭什么要求我再去看望他？做人至少不该这么矫情。而且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他。“好烦。”宋温苼低声吐槽。

宋温苼回到教室，孟云微看见她冷着脸回来了，随口问一句，“嗯？你去哪了？”

“哦，文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宋温苼收拾着桌上乱七八糟的文具。

“说什么啊？”

“她……”宋温苼犹豫了一下，“她说徐尽舟像有心事，想让我去看望一下徐尽舟。”

孟云微皱着眉，僵硬地转过脸来，“啊……啊？凭什么让你去啊？又不是你撞的他。”脸上满是不解。宋温苼不说话。孟云微往宋温苼那边靠了靠，“那你……去吗？”

宋温苼头都不抬，“你也说了，又不是我撞的，我凭什么要去？”

听到这话，旁边一直沉默的江顾才暗暗松了口气。她不去，她说她不去。就是，她跟他什么关系，他不开心她就要去看他？没有这种道理。虽然在心里这么想，但是心口还是像压了块大石头，或者是定时炸弹，堵得他心梗。

这都是宋温苼看不出来，感受不到的。

最后一场球赛。宋温苼和孟云微照旧，早早去到比赛场边占着位置，江顾在场上热身。三个人和前几天一样，但又不一样。江顾和孟云微最近话很少。

孟云微在琢磨徐尽舟的事。这么说来，自从那次被温苼骂过，徐尽舟就很少来找温苼了。所以他的心事是，温苼骂了他？好矫情。他到底站在什么立场希望一个被他伤害过的人去温暖他？真是……没有一顿骂是白挨的。

宋温苼也在想徐尽舟那档子事。我是不是太冷漠了？是不是应该大度一点？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是我小气了？是吗？

江顾在场上投篮，心里想着的是宋温苼。要不就直接跟她说了吧？不行，她会以为我是因为不想让她去看那小子胡说的。她好像也不开心，是因为不能去看他，还是因为不想去看他？

江顾悄悄看向场边的宋温苼，她又在神游了，说明她在借着发呆想事情。孟云微就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最后一场比赛，之前那个要宋温苼联系方式失败的男生，在对方队伍里。我们且叫他装男吧。因为孟云微说：“那不是那个装男嘛？”宋温苼听得满脸疑惑。

江顾这场比赛，貌似不在状态，总被抢断。再加上装男总是针对江顾，江顾上半场没得过分。好在415班的成员已经非常默契，跟对手打得不相上下，势均力敌，死死咬住比分。

中场休息。孟云微主动给江顾让位，“坐。”孟云微示意他坐自己的凳子。江顾看一眼旁边宋温苼，在凳子上坐下了。孟云微殷勤地为江顾捶背，“放松放松。”

江顾拍拍她的手背，打断她，“诶诶诶，下手重了啊。”

孟云微一愣，反应过来，“哦。”放轻了手劲。

江顾皱着眉头，直接灌了半瓶水，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呼吸着。

宋温苼瞥见他神色凝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江顾扭过头去，只见她摊开手，掌心当着一颗熟悉的粉色糖果。江顾沉默着盯着那颗糖看了很久。宋温苼见他久久不动，把糖往前递了递。江顾视线上移，与她对视，神情终于缓和了不少，拿起她手里那颗糖吃了。

宋温苼心情也跟着愉悦许多。

“你很喜欢吃蜜桃糖啊？”江顾靠近宋温苼问她。

宋温苼略显惊讶地看向江顾，眨眨眼，略加思索之后，“我以为你很喜欢吃我才给你的。”

江顾疑惑，哭笑不得，“怎么得出的结论？”

宋温苼回想刚认识他那两周，他嘴里总是含着一颗蜜桃糖，所以默认他很喜欢吃。“你之前总是在吃，我就以为……”

江顾低头轻笑。宋温苼扭头见他在笑，“笑什么？”

江顾看向她，笑意荡漾开来，“之前那是买多了。”他看了眼手里的糖纸，“现在的话，确实很喜欢。不，是最喜欢。”

宋温苼一听，不自觉勾唇，别开脸，“哦。”

孟云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不给江顾捶肩，反而看起他和宋温苼的互动来了。啧啧啧，还吃糖？齁死了。孟云微他俩身后，嘴角根本压不住。不一会就跑旁边去跟其他同学聊天了。

江顾往旁边一瞥，装男对他轻蔑一笑，还没礼貌地对人比中指。江顾慢慢捏紧拳头，水瓶被他捏的吱吱响。

宋温苼注意到，从江顾身后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一下就看到那个显眼的装男的手势。宋温苼立马黑了脸，垂下眼皮。啧，真没礼貌。宋温苼缓缓举起手，冷脸还了他一个中指。

装男气极反笑，点了点头指着宋温苼：行，你有种。神情凶神恶煞。宋温苼满不在乎，神情更加轻蔑。

江顾见他指过来，下意识回头看，只见宋温苼轻轻歪头对他笑，弯弯的眉眼看起来乖巧得很。江顾往宋温苼身后看，满脸疑惑，“ 他指谁呢？”又看向宋温苼。

宋温苼耸耸肩笑说：“谁知道呢？见鬼了吧。”宋温苼思索一番，对江顾说：“其实那个男生很猛，很能得分。但是他这个人情绪化很严重，他的能力会随着情绪起伏。”

“你怎么知道？”江顾问道。

“用眼睛看的呀。你注意他的情绪，在我们死咬比分的时候，他没那么开心，每次他爆粗口就是情绪暴跌的节点，你可以趁机搞他心态。”

江顾凑近她讨教，“怎么搞？”

“捣乱呀，你最擅长的。他不是死防你吗？那你就专门抢断他，传给体委他们，他自负得很，不会把球传给队友的，你盯紧他他就得不了分。他们队里虽然个人实力都挺强，但没什么默契，只要他不得分，他队友也得不了什么分。这时候体委他们只要得分，就能搞垮他的心态，他会越来越崩溃的。”宋温苼分析得头头是道。

江顾认真听完，盯着宋温苼笑笑，“就该让你给我们当教练，我们也不用跟他们耗上半场，僵持不下。”

宋温苼摆摆手，“我胡说的，听听得了，还得靠你们自己。”宋温苼看向球场，在心里认同自己的话，太有道理了。

江顾思索中，裁判吹哨，比赛继续。

江顾站起身，准备上场，又转过身来，向宋温苼伸出手。宋温苼和他击掌，“加油。”江顾心满意足上场了。

上场之后，江顾直盯着装男，他一拿到球江顾就给他抢断，他急着来抢，江顾又传给队友，队友得分。

给装男气得够呛，果然状态越来越差，抢到球也投不进。他的队友也频频向他投来白眼。“真服了，这球就你打是吧？你传个球能爆炸啊？”

装男是敢怒也敢言，“我就不传球你能把我怎么的！你们那技术没我能进前三？一群废物。”装男嫌弃地转身。

队友见他的贱样，没忍住一脚踹他屁股上。

装男一个踉跄往前栽。装男从地上爬起来，气冲冲跟队友扭打在一起。场上场下的人都忙着拉架。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最后两个人都被罚下场。

“这就被罚下场了？”孟云微跟宋温苼窃窃私语，“这也太不稳重了。”孟云微用胳膊肘戳戳宋温苼，宋温苼点点头表示认同。“那咱们是不是稳赢了？”

宋温苼摇摇头，“不一定，捣乱的人下去了，队伍应该会变好吧。”

孟云微看着相差无几的比分，瞬间蔫了，“那不就会被他们追上吗？”

宋温苼敲了下孟云微的脑门，孟云微摸摸头委屈地看向宋温苼。“我们班也很厉害啊，相信他们。”

孟云微摸摸脑门，觉得宋温苼说得有道理，“说的也对。”说完对着宋温苼傻傻一笑。

装男下场之后，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淡了不少。415班略胜一筹，对方也追得很紧。

最后还是415班赢了。

江顾跑向宋温苼想抱一个，宋温苼抬起手阻止他，“哎哎哎！”江顾手还没放下，嘴角慢慢下拉，眼神里满是委屈。宋温苼忙摆摆手，“你一身汗先去洗洗吧。”

“你嫌弃我？”

宋温苼停顿半晌，想着怎么搪塞他，“呃……对啊。”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江顾垂下手，委屈地看着宋温苼，一言不发，光撅着个嘴。

宋温苼拍拍他的肩膀，“真厉害啊你们。”说着给他竖大拇指，企图转移话题。

“哦。”江顾冷冷地回了句，低头收拾东西。收拾完就往外走。

宋温苼向孟云微投去求助的目光。孟云微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两人沉默着跟在后面。

江顾低头走着，突然被人冲脸上来了一拳。这一拳力道重，江顾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后面的宋温苼和孟云微看傻眼了。看清是装男打的一拳，直到装男准备上前补一拳，众人才反应过来，上前拉开装男。

宋温苼着急地上前查看，江顾擦了擦嘴角，低头一看，都出血了。宋温苼瞪着装男，难掩怒色。孟云微在旁边摁住宋温苼，“冷静冷静，江顾的伤比较重要，快破相了。先去医务室吧。”

宋温苼拉着江顾去了医务室，孟云微跟着程知韫他们去看装男的热闹了。

校医给他开好药，自己被人叫走了，就让宋温苼给江顾上药。

江顾本想自己上，听校医这么说，他马上闭上嘴，庆幸自己嘴没那么快。

宋温苼用棉签蘸了蘸药水，弯腰跟江顾视线齐平，“那，那我给你上药了？”

江顾点点头，“好。”

宋温苼用蘸了药水的棉签在江顾嘴角轻碰。江顾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轻轻咽了下口水。

“疼吗？”宋温苼问了句。

江顾看走神了，没应声。嘴角凉凉的。

宋温苼看着江顾的眼睛，“疼傻了？”

“啊？”江顾才反应过来，“不疼，这算啥？”

宋温苼准备把棉签扔了，“那不用上了。”

江顾抓住宋温苼的手腕，“别啊，我可疼了。”

“疼也上完了。”

江顾乞求道：“再上一遍。”

宋温苼不说话就看着他。江顾晃了晃她的手。宋温苼妥协，“行。”江顾才开心地笑了笑。

宋温苼又认认真真地给江顾上了一次药。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宋温苼没急着接电话，还是认真上药，但是江顾有点不耐烦了。铃声响了一下就停了。

宋温苼上完药，拿出手机一看——徐尽舟啊。电话呢，也不回拨了，直接看看发了什么吧：

——温苼

——我能不能见见你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晦气？我又没死。宋温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怎么回。

江顾见她久久没动作，“怎么了？”往宋温苼手机屏幕那伸头。

宋温苼条件反射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身上一盖，尴尬笑笑，“没什么。”

看她这不自然的表现，江顾更确定自己的猜测，“纪委让你去看看而已嘛，关心关心同学应该的。”

你也道德绑架我？宋温苼没问出口，转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也这么认为吗？那我就去看看喽。”

江顾笑不出来，冷着一张脸看着宋温苼。

宋温苼憋着笑。沉默半晌，咳了咳，“一起去呗？”

“什么？”

“你也是他同学，关心同学不是应该的吗？”宋温苼反问。

“切，看在你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去看看他。”江顾傲娇地说。

“哦。”宋温苼偷笑。江顾也转过一边去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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