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寒 第二十六章 被抓包

给江顾画完一幅画，江顾又闹着宋温苼让她给自己画个可以随身携带的QQ人。

“你让我画我就画？我又不是你妈。”宋温苼一口回绝。

江顾虽然还笑着，但神色明显黯淡了，“我妈还没孟云微对我好呢，她最温柔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让开’。”

宋温苼顿住，僵硬地扭头看他，但是差不多也能理解那种感觉，毕竟自己也有个不管事的烂爹。“抱歉。”宋温苼对江顾说。

江顾笑着摇摇头，又扭头看向宋温苼，眼睛又亮起来，“所以帮我画吧。”

我就知道。宋温苼腹诽道。“可是要随身携带的话，我画在哪呢？你脸上？”

“也不是不行。”江顾把脸伸过去。

宋温苼把他的脸推开，“别闹。”

“那你画在一张小卡片上，我回去再把它跟校卡一起装在卡套里。”

宋温苼托着下巴思索着，“可是，我家没有符合条件的小卡片耶。”

“没事，我去楼下便利店买。”江顾拔腿往外跑，“等我啊。”一瞬间跑得没影。宋温苼没插上嘴，就这么看着他跑出去了。

十分钟后，江顾拿着五颜六色的小卡片回来了。宋温苼看着放在自己手里的一沓小卡片，“那该画什么呢？”

“想到什么就画什么呗。刚才你怎么画出那些小人的就怎么画。”江顾期待地看着宋温苼。宋温苼甚是苦恼。“你就把我一天到晚的生活轨迹画下来吧。”

宋温苼打断他的幻想，“你当我是画连环画的啊？”

江顾不好意思地笑笑，揽住她的肩，“给朋友画个连环画也不过分吧？孟云微说你给她画过。”

宋温苼白了一眼江顾，用胳膊肘撞开他，直接走到茶几旁席地而坐，开画。江顾知道她这是答应了，暗自窃喜，靠到她旁边去，看着她画。

Q版人物容易画，宋温苼又画功了得，两三笔就能成画。简约美观，可爱大方，江顾的特征也很鲜明，江顾那个自恋的样子跃然纸上。

江顾反倒不乐意了，“太简单了，让我加点元素。”江顾夺过她手中的笔，在宋温苼画的QQ人又旁边画了个QQ人。

“这谁？”画风差别过大，宋温苼觉得自己的画被糟蹋了。

“你咯。”江顾笑着看向她。

宋温苼立马皱起眉头，指着小卡片的小人据理力争，“什么嘛，我耳朵哪有在这里啊？”

江顾把笔递给她，“那你教教我该怎么画？”

宋温苼接过笔，指着自己的耳朵对江顾说：“你看我的耳垂是在这条线上……”宋温苼给江顾讲解自己的面部特征，江顾认真地看着她，听没听她说话就不知道了。“江顾？”

“嗯？”江顾回过神来。

“你没有在听。”

“有，怎么没有。”江顾嘴硬。

“那我的耳垂应该在哪个位置？”

无尽的沉默……

宋温苼摆摆手，“算了，你别打扰我了。”宋温苼又闷头画起来。江顾继续凑近她看她画画。

一口气画到下午两点，宋温苼把画好的小卡片往江顾那边推。江顾满脸堆笑，讨好地给宋温苼捶背捏肩，“辛苦，辛苦。要不我也给你画一个吧？”

“不用了。”

“你也跟校卡放一块呗，孟云微不也有。”江顾忽悠她。

宋温苼摇摇头，“不行，我校卡跟平安符放一块，腾不出位置。”

“平安符？”

“我外公去寺庙里给我求来的，让我一定随身带着。”宋温苼想起外公，想起自己的家人，心里暖暖的，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

江顾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跟着轻笑，“你外公好爱你。”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宋温苼心思敏锐，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失落，结合之前他对自己母亲的描述，他家里应该没什么温情可言吧？该怎么安慰他？宋温苼轻轻拍了拍江顾的肩膀，“也有人在乎你的。”江顾看向她，等着她下一句话。“我呀，小云呀，还有程知韫，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啊？”江顾抓住了“喜欢”两字，眼里透露着惊恐。

宋温苼急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崇拜。”

江顾想起415班的同学们，上学期基本不来学校，这学期来上课了，发现同学们还是挺可爱的，比社会上那些喊打喊杀街溜子可爱多了。在415班，确实感受到更多快乐。确实有被人在乎。江顾笑着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江顾温柔地看着她。

“谢什么？我是你朋友，应该的。”宋温苼笑了笑。话锋一转，“怎么聊得那么远？你饿了没，出去吃饭吧。”宋温苼站起身来。对江顾伸出手。

江顾握住宋温苼的手，借力起身，“走！”

晚上，宋温苼照常练字，“江枫渔火对愁眠……”笔下写出一个“江”，后面不知不觉跟着一个“顾”。“嗯？”写完之后，宋温苼也发现自己写错了，将错就错，写了整张纸的“江顾”。

宋温苼捻起那张纸，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宋温苼脑子里闪过江顾的很多样子，从小巷走出来时冷漠阴狠的样子，刚认识时刁难自己无理的样子，成为朋友后时常撇嘴吃醋的样子，平日里跟孟云微打闹拌嘴的样子。在他们面前，他倒是开朗，但是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他是不是……小巷里那样。说不准，真说不准。宋温苼拍拍脸，“以后再问吧。”转身去洗漱了。

同一时间，江顾带着一身伤被关在阁楼里。

阁楼的窗户被江向民用木板简单粗暴地封死，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月光穿过木板缝隙带来一丝光亮。江顾就在一堆杂物中间瘫坐，低垂着头，放空自己。

江向民出差谈生意，没谈拢，肚子里有火。看见江顾高高兴兴回来，更生气了，又跟江顾吵起来了。进而打起来了。最后江顾被江向民叫来的两个彪形壮汉打趴了，扔进阁楼里反省。

江顾是这么长大的，江向民可以随时随地无缘无故给他打一身伤。接受了这个家里没人在乎自己的事实之后，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但是此刻，江顾想上学了，想去415班里待着，想跟孟云微吵架，想跟程知韫打球，想见宋温苼。

宋温苼早上按时醒来，洗漱之后就准备回外婆家。

宋温苼骑着车出了幸福小区的大门。余光瞥见路边的一个人影，宋温苼直接忽略继续往前走。到了路口，宋温苼不自觉地想起刚才略过的人影。谁呀？算了，回去看看吧。宋温苼掉头。

停在幸福小区大门口，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脑袋的人。“江顾。”宋温苼试探着唤了一声。

江顾闻声抬头，扯着青紫的嘴角傻笑，“你终于来了。”

“嘶，疼！”江顾轻呼。

宋温苼给江顾的后腰上的伤上药，放轻了手劲，“哦，对不起。”宋温苼继续给他上药，“不过，既然你去过医院了，为什么不直接在那上药呢？”

“因为我想见你。”江顾喃喃出声。

宋温苼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药，略过这个话题，“哦……那个，那李婶把你放出来，她不会被你爸……？”

“不会的，我爸关我就是想让我不好过而已，等他气消了，就不会记得这件事了。更不会去追究谁的责任。”江顾轻飘飘地说。

宋温苼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这怎么办？留他一个人在这？还是让他回家？“你报过警吗？”

“以前报过，口头教育了一下。”

宋温苼内心纠结：警察不管，那我要管吗？别人的家事我不该管吧？朋友的事我不该管吗？宋温苼轻轻摇头，不对不对，现在应该让他去哪才是比较要紧的。江顾看着宋温苼纠结的表情，轻笑出声，宋温苼疑惑地看着他，“笑什么？”

“看你的表情，很担心我啊？”江顾凑近她。

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宋温苼却神情严肃，“那当然啊，作为朋友。”

江顾忍不住揉了揉宋温苼的头笑了笑，“不用担心，死不了。而且看见你我就满血复活了。”

算了，晚点再回去吧，就当我自恋，陪陪他吧。“吃早饭了吗？”宋温苼带着江顾去楼下吃早饭。

宋温苼给外公发消息说今天晚点回去。宋应荌不乐意了，“为什么？她这周都没理我还要晚回来。”

“你还管上你姐了。闲的话，帮我磨药去。”张北元说道。

宋应荌落荒而逃。

临近中午，张北元开始做午饭了，宋温苼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宋应荌跟张北元打声招呼，猛蹬自行车去找宋温苼。

半个小时的路程，他给缩得不到二十分钟。宋应荌一下子冲到幸福小区，又转念一想：万一她不在家我找过来有什么用？宋应荌上前去问保安：“哎大爷，我姐出去了吗？”

保安一看是个熟脸，答道：“今天出去一次，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那就是现在在家呢？”

“那说不准，那么多业主来来回回呢。”

白问。宋应荌自己上楼。

宋应荌敲门。宋温苼开门。又猛地关上。宋应荌脑子宕机两秒。这啥意思？宋温苼回过神来。我心虚啥？宋温苼又转身打开门，“你怎么来了？”宋温苼侧身让他进门。

“我还想问你为啥不回来呢？”宋应荌进门，转角看到江顾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宋应荌迷茫地看向宋温苼。

宋温苼大大方方地介绍，“朋友，江顾。”扭头看向江顾，“弟弟，宋应荌。”

宋应荌看着江顾一脸伤出神。

“你好。”江顾向宋应荌伸出手。

宋应荌回过神来，握住他的手回应道：“你好你好。”

“你特地来叫我回家的？”宋温苼问宋应荌。宋应荌点点头。“行，那你下楼等我吧。”

“那你赶紧啊。”转而对着江顾说，“再见，江顾哥。”江顾点头，宋应荌这才出去。

“那我也走了。”江顾对宋温苼说。

“你没问题吗？”宋温苼表达对朋友的关心。

“死不了。你再不走，你弟弟该担心你了。”江顾往门口走，“我走了。”

“嗯。”

宋应荌和宋温苼一起骑车回家。

“姐，你那朋友怎么一脸伤？不会是问题少年吧？”宋应荌惊恐地说。

宋温苼刚想反驳，又想起初次见面他就是在打架，问题少年……也没错……“那是人家的家事。但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他坏话了，他是我朋友。”宋温苼声明。

“那他就不是问题少年。”宋应荌下结论。

宋温苼惊讶于他转变态度的速度，“怎么就变了个说法？”

“我那是忘了他是你朋友。他是你朋友，能坏到哪去？”宋应荌无脑信奉宋温苼。

宋温苼失笑，“你的脑回路还真是奇葩。不过记得保密。”

“保密？”宋应荌差点破音。“我……我怕保不了……”

“你不提就好了。唉。”宋温苼后悔说出“保密”两个字了，她嘴快，他嘴大。

果不其然，宋应荌在张北元面前极其不自然。张北元看出来了，饭桌上沉默不语。饭后把宋应荌叫到书房，三言两语就套出话了。

换宋温苼进书房了。宋应荌苦着一张脸，歉疚地看着宋温苼：没保住……宋温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接着进了书房。

宋温苼镇静地走进书房。张北元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坐下。宋温苼乖乖坐下。张北元把那杯茶往宋温苼面前推。宋温苼恭恭敬敬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小孟学习还好吧？”张北元问道。

“嗯，上课有听讲，给她讲题看得出来。”

“那个，江顾同学跟你关系很好吗？”

宋温苼听不出张北元话语中的喜怒，还是实话实说：“还不错。”宋温苼端着茶杯轻抿一口清茶。

“还不错而已吗？”张北元瞟了一眼宋温苼，观察她的反应，收回视线喝一口茶，等宋温苼回答。

宋温苼手指颤了颤，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合适的表达。

没等宋温苼回答，张北元又说，“关系应该挺好吧，都带到家里了。”

宋温苼放下茶杯解释道：“是朋友关系。跟小云一样的，朋友。”

张北元沉默着看着宋温苼，许久才开口，“温苼啊，你也是高中生了，可不能太单纯。”

宋温苼疑惑地皱起眉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随后又支支吾吾地开口，“不是的外公，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什么？一个男同学，往女同学家跑，我只能说是居心不良。”张北元平静地说。

宋温苼心里有点生气，但是不好表现出来，“外公，你都没见过他，从哪里看出他的居心呢？”语气有些无奈。

“同一类人见多了，自然不需要用眼睛去了解他们。”

宋温苼轻叹一口气，“您是不相信我交朋友的眼光吗？”

“我是怕你太单纯。”

“跟我妈妈一样？”宋温苼脱口而出。

张北元的心被宋温苼的一句话揪住，阵阵抽痛。张北元定定看着宋温苼，哀伤，又恨铁不成钢。

宋温苼读懂了张北元的眼神，悻悻低下头避开张北元的视线，“对不起外公。”声若蚊蝇地道歉。外公应激了，不能再说了。

“你妈妈……”听到张北元说话，宋温苼抬头望去。“她更单纯。”张北元语气里满是对宋如的惋惜。

张北元记忆里的宋如，乖巧懂事，从不像宋姝那样对他吹鼻子瞪眼，所以后来宋如叛逆地跟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男人跑了，张北元都怀疑那是宋姝在假扮宋如。在那之后，张北元痛定思痛，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对宋如过度保护了，让她觉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单纯，都跟家人一样只求她幸福。一个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说要跟你厮守，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张北元只觉得可笑。但是当时的宋如，单纯得有点轴，宋文婧苦口婆心，张北元火冒三丈，宋姝旁敲侧击，都没能改变宋如的想法。

“外公？”

张北元被宋温苼唤回神来。思绪回到宋温苼的话题上，“你说你交朋友的眼光不差，那你说说，这个江顾的人品、性格、能力、成绩，到底适不适合跟，”张北元看向宋温苼，“你，做朋友。”

“人品……”宋温苼一张嘴就住嘴，她是相信江顾的人品，但是在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典型案例可以证明他的人品。性格……初见时是打架，熟识之后也是易燃易怒，不够成熟稳重。能力，没见识过。成绩，没有成绩，因为没考过。宋温苼稳住心神，缓缓抬头直视张北元，“外公，如你所说，我确实不了解他，今天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办法回答你，也很难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了解他，再给你答案。”

张北元表情凝重。这孩子怎么回事？真轴啊。

“外公，我不轴的。”宋温苼完全知道张北元内心是怎么想的，“你知道的，我见好就收，也会及时止损。你也说过，我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应该不是说长相吧？”张北元在宋温苼身上，倒是看不见一点宋如的影子，宋温苼确实比宋如精明多了。“外公，如果江顾是一个烂人，我肯定会和他割席断交的。”

张北元沉默不语，憋着一口气。

“相信我，外公。”张北元这才看向她。“我不会让自己被伤害的。”

张北元沉默半晌。“期中，让他考进年级前五十。”

“前……前五十？”宋温苼愣住了。

“江顾这个名字，在你们成绩单最后一栏。”张北元看着宋温苼。宋温苼心虚地蹭了蹭鼻子。“他如果能从最后一栏考到年级前五十，我暂且相信他有学习能力，肯为学习下功夫，能静下心，勉强算作沉稳。人品再看吧。”

宋温苼沉思着，无声轻笑，一口答应下来，“好。”其实我也想看看。

张北元和宋温苼继续品茶。

周一早上——

“早。”江顾给宋温苼问个早安，然后就趴桌子上补觉。宋温苼刚张嘴，转念一想，算了，又不急于一时。

到了早读。江顾撑着脑袋，还是闭眼睡着。

宋温苼瞄了一眼讲台上走神的英语老师，慢慢压低自己的脑袋，把脸藏在英语课本后面，扭头看向江顾。他嘴角和颧骨部位都有淤青，宋温苼心一颤，记忆里，妈妈也总因为爸爸的殴打鼻青脸肿。宋温苼抑制住摸他脸的念头，“江顾。”

江顾悠悠睁开眼，“嗯？”

“你昨天没睡啊？”

江顾掐着小拇指，“小小熬了个夜，问题不大。怎么了……”话没说完，哈欠连连。

宋温苼试探着问：“你想不想从最后一栏逆袭？”

江顾抬起头，眯着惺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宋温苼，像是被定住了，过了几秒后缓缓摇头。

宋温苼神色黯淡，立马泄了气。

江顾见她的表情变化，觉得有趣，笑问：“怎么了？老师让你一对一帮扶？”

“嗯……不是。”宋温苼纠结要直接说还是委婉地说。不如不说。还是再想想吧。宋温苼一挥手，“算了，没什么，随便问问。”

“吊我胃口呢？说说说。”江顾催促道。

“你真的要听？”

“当然了，快点快点。”

宋温苼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多少有点对不起你，我先跟你道歉。对不起。”

江顾眉头一皱，听宋温苼娓娓道来。听到最后眉头舒展，轻笑道：“我当什么事呢，我原谅你了。”江顾拍拍宋温苼的肩。“照你刚说的，如果我进不了前五十，会怎么样？”

“应该会绝交吧。”

“那么狠？”江顾沉默思索，突然抓住宋温苼的手臂，满怀期待看着她，“学委，你会帮我吗？”

宋温苼坚定地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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