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星国，宅府——

小心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伽罗，问甜心：“二姐，伽罗他……怎么样？”

甜心没有停下忙碌的脚步，但还是回答道：“情况很不妙，我去流丹阁拿东西，你帮我把伽罗的衣服脱了，方便医治。”

流丹阁？！居然已经要用到流丹阁里的药了吗。

甜心不敢耽误，转身奔向流丹阁，只有自己知道具体的东西在哪里，让下人去拿只会更加耽误时间。

小心命人打来热水，把毛巾浸透，稍微拧去一些水分之后轻轻地用毛巾浸湿伤口处的衣物。

这是小心第一次这样处理，大多数伤口都能在黏住衣服之前处理好，只有少数的伤口会粘在衣物上，不过小心嫌耽误时间，影响完成任务的效率，所以都是咬着牙一口气扯开的。这样处理还是上次受伤隐隐约约感觉到伽罗是这样做的，疼痛减轻了很多，所以才想到这样给伽罗处理的，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直接扯开无疑是雪上加霜。

小心慢慢牵开伽罗的衣服，眼前之景让他握紧拳头，只一瞬间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他始终记得，义父说过，表情可不能外露。

只是，伽罗的伤完全在小心意料之外，当初知道他在水牢，就想到伤口会化脓，却没想到很多伤口周围的肉已经溃烂，伤口也大面积感染。

此时甜心也从流丹阁回来，跑得急，她有点累了，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深吸一口气，走到床前，却愣住了，她扫视着眼前的躯体：“鞭伤，割伤……伤口化脓，溃烂……太多了……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她抬头看了看一旁沉默的阿小，表情严肃：“阿小，刀。”

小心将处理过的刀递给甜心，看着甜心用刀仔细地割去发白的烂肉，不出意外地在伽罗脸上看见痛苦的表情，这样的伤口，恐怕再怎么也需要十天半个月吧。

甜心救过很多人，处理过很多伤口，即便是看见这样的情况也能够十分冷静地处理。尽管还是皱了眉，但甜心仍然淡定地把混杂着脓水和血的刀丢进热水，唤来丫鬟收拾残局，然后仔细地给伽罗上药。这么严重的情况，一定要仔细才行，不能让伤口二次发炎。

刚给伽罗盖好被子，毕伯就上前叫小心和甜心去后亭，宅上卿有事说。

毕伯是家里的老人了，甜心也很放心：“我们这就去，在此期间，请您照料一下这位公子，他受伤很重，需要静养。”

毕伯恭恭敬敬地回答：“二小姐放心，老奴定然好好守着，不会让阿猫阿狗随便打扰公子静养。”

甜心点点头，就领着小心朝后亭走去，宅上卿和其他人早就在那儿了。

宅上卿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两人坐下，转头看向花心：“花心，你跟他们说。”

花心啪地一下打开扇子：“嗯。自从得知战神殿事变之后，我就开始调查贝拉和伽奥的下落，但是一直没什么线索，直到今天，我想着去刀疤帝国碰碰运气，没想到……”

花心故意卖关子，开心就急了：“真的在那儿？”

花心此刻真想一扇子给开心敲上去，但有要事要说，就只能先放放了，下次再说吧，便摇摇头：“不，只是得到了一点消息，而且得不到查证。当时我乔装成行人，混入人群，路过一队衙役，其中有两个在谈话，说新抓了两个人，都很重要，需要转移，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长得漂亮，红头发，男的蓝头发，两人关系亲密。还说要利用这两个把前几天被劫走的要犯逼回来。”

“红发……”甜心低声念叨，“贝丝？”

“我也觉得像，就继续调查，但那时他们已经被转移，具体转移到哪儿还不清楚，我需要一点时间。”

宅上卿轻轻晃着茶杯，说道：“也就是说，伽罗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个阻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寻找贝丝、伽奥下落的同时避免刀疤帝国用这个威胁伽罗。为了方便伽罗行事，我在考虑让伽罗隐姓埋名。”

粗心略显担忧：“但是，义父，伽罗的发色是战神一族独有的，名姓和身份可以掩藏，发色怎么办？而且，万一遇到阿德里王朝的人，伽罗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宅上卿对于粗心的忧心是很满意的，这证明粗心的考虑是周到的，只有万无一失的准备，才能避免一失万无的后果。不过，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点，宅上卿并不是没想到。

宅上卿看着粗心，笑道：“这个，为父已经考虑过了，发色，是可以变的，不愿意也可以用斗篷遮住；面容，也是可以变的，不愿意变，还可以用面具遮住。这些是小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伽罗醒后，怎么告诉他这一切，又怎么劝服他，让他心甘情愿为星国效力。”

让伽罗为星国效力，并不是宅上卿想要利用伽罗，只是必须要为伽罗创造一个留下来的借口。再说，宅上卿是星国陛下的左膀右臂，是星国太子的相父，无论做什么，都是要考虑星国利益的，而伽罗的加入可以强大星国的军队，否则即便他再怎么欣赏伽罗，也不会冒着两国决裂的风险救他。

“要不直接告诉他真相，再带他去阿德里王朝走一遭，听听他倾尽一切去保护的百姓是怎么诋毁他的？”甜心救过无数的人，也杀过不少人，很清楚人内心真正的弱点是什么。

好一个诛心之论！

开心是最先反对的，理由很简单，诛心的确有效，但如果控制不了程度，反而让伽罗一蹶不振就麻烦了。

开心说的话不无道理，宅上卿沉思一会儿，说道：“对于伽罗来说，这样血淋淋的真相就已经足够令人痛心了，任何的夸大和夸小都不利于让伽罗答应。”

宅上卿扫视几人，最后将目光停在小心身上：“阿小，伽罗醒后就住你附近，一个是伽罗跟你相处得久些，兴许跟你在一起能更自由些，再一个是需要你帮他适应一下戴面具、穿斗篷、隐姓埋名的生活。”

本来救伽罗就是小心请求的，照料人这种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小心头上。

见小心点头，宅上卿就舒了一口气，刀疤帝国最近又开始活跃了，现在只有能多处理一点是一点了。

“甜心，伽罗的伤就交给你了。”见甜心点点头，宅上卿压低声音，交代道：“总之，我们从结盟后就再也没见过伽罗，府里的人除了毕伯，谁都不能告诉，就说，小心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武学奇才，就把他救了回来，至于名字，等伽罗醒了再谈吧，别人问一律说不知道。”

众人齐声回应：“明白。”

宅上卿点点头，但这心里总感觉不踏实，算了，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吧，下一步，就是陛下那一关了。

“好，现在，甜心就专注处理伽罗的伤，花心继续探查贝丝、伽奥两人的下落，粗心改进兵器，小心回朝廷跟开心看着那些鱼，我会去处理伽罗入朝的事。但有一点要注意，刀疤帝国可能很快就要出手了，星国跟阿德里王朝的结盟还不能散，所以，伽罗的事一定要瞒着阿德里王朝。”

“义父，我还有事要汇报。”花心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刀疤帝国的宫中混进了别人，任我怎么查都查不到那人的来历。”

宅上卿微微点头：“只要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就不必太过在意，能轻而易举地混入宫里，又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必不简单，现下局势紧张，这样的人，我们尽量别去招惹。”

“嗯。”花心并不想太过纠缠一个不大可能跟星国作对的强者。

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地方，小心和甜心自然前往伽罗处。

“辛苦了毕伯。”甜心向老者微微点头以示谢意，待毕伯走后，两人进入里屋，伽罗依然没有醒——这是正常的，没有谁能够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还醒着。

小心见甜心眼中尽显疲惫，也是，一连几天没有停歇，二姐现在肯定很累了，便开口：“二姐，去休息吧，这有我。”

甜心的确很累了，自打炼化人开始就没怎么休息过，更别提好好休息了，于是爽快地应下了。走了几步，甜心回过头：“伽罗将军更严重的是内心的痛苦，这可能会影响他对药物的反应，一有不对，立即派人通知我，这几天我会一直在流丹阁，你们两个的药我会一并派人送来。”

小心点点头，这次劫狱他的确发现自己握剑明显不顺，要不是有大哥在……

甜心离开了，小心坐在椅子上，仔细端详着伽罗。

伽罗脸上有鞭痕，颜色很暗，应该有些日子了，手腕上未消的红痕昭示这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刚刚脱离令人作呕的水牢，至于其他地方，小心也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地方是好的。

真庆幸二姐医术高超，不然今天你得交代在这。

见伽罗嘴唇干涩，小心觉着应该给伽罗喝点水，看看四周，只有一壶刚沏的茶。

小心倒了点茶尝了尝，温度合适，就重新拿了个杯子，给伽罗倒了一些。此时，小心拿着杯子，看着床上那人，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给伽罗将军喝下去呢？

伽罗将军伤得重，不能扶起来；但若是直接喂，会把茶水洒到将军伤口上。

真是麻烦。

小心只好摇摇头，没办法，顾不上那么多礼节讲究了。他向自己刚刚喝过的茶杯中倒了大量茶水，现在，伽罗的茶杯中便只剩下一层茶水了。

小心将茶杯靠向伽罗微微张开的嘴，一点一点缓缓地将茶水倒入伽罗口中，以免伽罗呛到，嘴角偶尔有茶水流出，小心就拿出手帕轻轻拭去。

重复几次，伽罗的嘴唇才润了一些。

小心继续看着伽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阿德里王朝的事，伽罗救过他，他不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自此一蹶不振。

只是，伽罗醒不醒，什么时候醒，却没有一个人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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