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什么都知道

日上中天，风中裹着热气，方晴和洛红虞缓步走到了廊下。

方晴“娘亲可曾传新的消息回来？”

洛红虞摇头。

洛红虞：“不曾。”

目光随即投落在方晴的身上，收敛了凌厉，多了些柔和。

洛红虞：“晴儿不必心急，绾妹说了今夜回来便定然会回来。”

方晴可没她那般笃定，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洛尘还在哪儿躺着呢，毒在他体内多留一刻，便会对的身体多一分伤害。

洛红虞：“时将过午，后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晴儿不如与我同去前厅用饭？”

洛红虞说，方晴拒绝了。

方晴“谢过婆母大人美意，晴儿就在这里简单用些就好，洛尘应该睡不了太久，我不想他醒来的时候看不到我。”

方晴原本就是想去找洛红虞，问问沐绾娘亲的消息，既然现在已经问过了，自然也就不必再去。

洛红虞遂也不强求，方晴目送洛红虞走远，转身回了院子。

洛尘还在睡着，子意守在床前。

方晴见洛尘睡的安稳，担心在这里反而扰到他，便去了隔壁。

没过多久，小侍们将饭菜送进来，一如继往的丰盛，方晴却没什么胃口。

方晴“坐下来一起吃吧。”

方晴对姝画说。

姝画已然清楚她的脾气，也没有推辞，低低应了声便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发出叮当声响。

姝画愈发小心翼翼，她甚至都有点想绫𡛟了，若是绫𡛟此刻在这儿，定然不会让气氛变得如此沉闷。

吃过饭，方晴跑去洛尘的书房转了一圈，一般大户人家公子的院里会设个绣房琴房，却很少会设书房的。

洛尘的书房是专门腾出的一间三连通的屋子，一排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堆满了书册，与揽秀滴翠也不遑多让。

在他等待沐云晴长大的四年里，在他花一样的年华里，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他呆的最久的地方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强迫自己与这些枯燥乏味的书籍相伴，他都是如何熬过来的。

方晴随手翻看，通史，政要，长篇累牍，晦涩难懂，心中有丝丝的苦意泛上来，她们考虑的还真是长远…

方晴也不能怪她们强横，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怪只怪沐云晴自己不争气，才逼得她们不得不如此。

可是方晴心里就是不舒服，似乎有一丝钝钝的痛，让人无法漠视。

沐云晴纵然再傻再笨，这么大的字，这么显而易见，她当真就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当真就从来不曾问过。

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也许，沐云晴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她的父母一手遮天，却任由她和洛尘被人欺负；她知道她们可以阻止这一切，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她知道她们在布更大的局，而她和洛尘不过是她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清楚地知道一切，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用荒诞的行为宣泄自己的不满，最后再也承受不了，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杀。

方晴被这个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可能是这样。

可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权势和地位，弑父杀兄诛子…这样的事还少吗？

姝画：“主子，您怎么了？”

方晴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姝画的声音也仿佛变得很远。

她不愿意相信，她无法接受。

一定不是这样子的，事实真相绝对不能是这个样子。

姝画：“主子…”

姝画有些慌。

方晴勉强摆了摆手，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将那些可怕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

方晴“…没事，屋子里有些闷而已…”

姝画：“我扶您出去。”

出了书房，方晴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缓步来到洛尘的房间，子意靠在床头正打着瞌睡，想来这些日子他也没少跟着受罪，白天黑夜里这么守着，应该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方晴轻轻拍了拍他，他猛地惊醒。

方晴“去床上睡吧。”

子意：“不…”

子意刚说了一个字，方晴已经使了眼色，让姝画将他拎了出去。

洛尘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想是听到了声响，方晴挨着他侧身躺下，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安抚，看着他紧簇的眉心慢慢舒展开。

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洛尘的呼吸声很轻很浅，方晴的呼吸声却略有些沉重。

方晴原本没有午睡习惯的，她此刻心里充满了对洛尘的愧疚和疼惜，让她总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她才想陪着他躺一会儿，可躺着躺着竟真的睡着了。

所以当洛尘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晴近在眼前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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