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应死之善

白渡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但他的本能却似乎在这时发生了某种根本上的改变，居然没有因为旁边人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奇怪，却像是被夺舍般用沉静的声音淡声回复道：

“好久不见，菲梦伽德。”

“记性不错。”

两人同时转过身看向对方，白渡看清了那人的相貌——身着灰蓝色长袍，没有因此被遮挡住的面部却显得模糊不清，仿佛是一盘混乱的色盘，又若是不断扭曲塌陷的旋涡。他的目光陷入其中，却在要彻底沦陷时倏然清醒。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事，他震惊地瞳孔微缩，刚才他居然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做了自己没想过要做的事！

重新检索记忆之后，白渡发现现在的记忆相比之前有了些许恢复，能忆起每个黯神的名字，而且和他的关系都不算差。只可惜更多的记忆似乎是卡在了某种桎梏，让他无法回忆出更多的细节。

不过就像安德鲁说的那样，他现在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了。

再次看向菲梦伽德，白渡注意到这次他没有被对方奇怪的面部所吸引住，反而感受到了来自祂的审视。半晌过后，白渡再次听到了祂那不知道怎么发出的空洞的声音：

“我知晓你的情况，也知道该怎么帮助你恢复关于黯域戍守长的这部分记忆，并且鉴于我们曾经的友好关系，无论你是否相信，我都可以对你进行帮助。”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对你提出一个问题，一个你无法回答出谎言的问题。”

“你，是否愿意尝试？”

闻言没有过多犹豫，白渡点了点头：

“请问。”

“那么，我想知道——”

“你本作为该死之人，为何能存活至今？”

！！！

“该死……之人？！”

为什么他会是该死之人？！

此刻，白渡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愕。他不知道为什么菲梦伽德会这么说，但哪怕是在自己混乱的记忆之中他也并没有找到任何熟悉的相关词汇，这意味着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相关的内容。

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知道。”

“…………”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瞬间，菲梦伽德的面部倏然清晰，扭曲的颜色和光芒迅速褪去，留下一张拥有正常五官的清秀脸庞。祂沉吟片刻，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不远处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够了，菲梦伽德，你知道特克诺斯现在已经失忆，祂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菲梦伽德转过身，白渡也循着祂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声音的来源处只有一根火把。他有些疑惑，突然又看见身旁的菲梦伽德一改先前的高深莫测，转而面露尴尬的赔笑道：

“欸，我这不是想试试看嘛，没准儿他还能记得些什么呢。”

随后在白渡惊愕的目光中，那根燃烧着白紫色火焰的火把突然飘起，飞到了白渡面前：

“好久不见，特克诺斯，希望你对役使【火把】之权柄的鄙人仍有些许印象。”

“很遗憾，我的寿命即将耗尽，不得已用现在的火把形态会面，请见谅。”

见状白渡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只得将自己身体的话语权完全交给潜意识，由本能来与面前的这二人对话。

“啊……是的，火把神贝兰，我记得你。”

“有基础的记忆是好事，这会对你后续的恢复起到帮助。走吧，我们去微光湖。”

贝兰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笼罩住三人，下一瞬白渡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湖泊前。但令人惊异的是，这片湖泊的湖水是粉紫色的，还泛着彩色的涟漪。周围是大片的宝石树林，远处和高空中还有星光点点。如果不是他感知到自己还在地下，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来到了异空间。

他望向旁边的菲梦伽德，后者随即给出了解释：

“诺，这是【以太】的执掌者图坦卡彭的遗骸所形成的湖，不过它的那些历史渊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跳下去，就能让你的记忆恢复。”

“真的吗？”

“我觉得是真的。”

闻言白渡再次望了眼面前的这个湖，突然心里有些没底。恰好附近有两只宝石兔兔在湖边嬉戏，其中一只蓝玉兔兔不小心摔落湖中，数十秒之后浮上来一颗蓝玉宝石，却不见了兔兔的踪影。

白渡大惊失色转身就欲逃走，却被菲梦伽德一把拎起，怪笑着丢进了微光湖中。落入微光湖中的白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某种吸引力拉入了湖底。见此情景，菲梦伽德终于放下心来。

贝兰盯着湖面，突然提了个问题：

“对了，菲梦伽德，你是怎么把他认出来的？他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凭直觉，而且你什么时候见过黯域戍守的地盘来过别的东西？”

“原来如此。”

菲梦伽德的笑意忽然收敛，转而带上了几分严肃，同样看着湖面淡声问道：

“你说，这小子能挺过去吗？”

“能，而且会很轻松，不要小看了他。”

“话说回来，贝兰，我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问吧。”

“你觉得，你现在的他和前任「存续」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联系？”

“谁知道呢，几乎有无数种可能，不过我觉得最好的猜测是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或许，就只是精神的传承罢了。”

“也就只有他这种善良但又不蠢的人，才能让前任特克诺斯那样强大的存在选择他作为继承者，当初他获得权柄时我们当时可都吓了一跳。”

“可惜，这样的人再难寻觅。”

“有他就够了。”

“也是。”

两尊神祇的谈话停止，声音很快就消弭于这方空间。

…………

此地的万物都似被时光所遗弃，静默于无声无息之中。就连附近的生物都凝住了呼吸，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直到一串浮到微光湖面上的气泡出现，漾起几圈涟漪。

随后，一个被闪烁亮光包裹住的身影自其中冲出，在空中悬浮数秒，直至身上的光点散后缓缓降落，平稳地站立于微光水面之上。

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微光的磅礴力量悄然将所有混乱不清的事物都完成了重新整合，于他而言，既是重生。

贝兰悬浮于菲梦伽德的身侧，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却遮掩不住他的惊叹：

“这就是图坦卡彭让我们保护好微光湖的原因，以太的力量的确强大，甚至连记忆都能复苏。”

“祂所做的倒也不是复苏，只是整理和净化而已，但足够了。”

“不过，现在的他还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吗？”

各种不同的色彩自菲梦伽德的瞳孔中高速变化，贝兰看出他有些紧张，但却没有立刻接话，因为很快祂们就得到了答案——

白渡睁开双眼，纯净的双眸中染上了几分平静。

他缓慢的适应着自己的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顿时发出一阵脆响。存续之力让他的周身覆上一层几近透明的光晕，使他的身体活性迅速增强。他转身看向贝兰，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火把神，我希望我想起来了和黯屿有关的所有事。”

“很遗憾，现在的黯域戍守因为长久没有新成员加入，几乎已经完全没落了。”

“嗯，幸好基格瓦米欧当初没清理掉你的记忆，可惜他……”

“他怎么了？”

贝兰沉默半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语言习惯有些像基格瓦米欧了。随后，伴着火把的燃烧声，他将一段历史娓娓道来：

“可能有些事情需要对你保密，但至少接下来的这段历史，我认为需要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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