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善良不是枷锁

长久的沉默之后，厄翁德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对事实的接受比我想象中的快。”

“毕竟在当年我赌上一切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但毫无疑问，你的选择虽然是正确的，但也是失败的。”

“舍小为大之人，终究不能做到两全其美。”

“或许这也是命运给了我这次机会的原因，让我能够弥补千年前的亏欠。”

“这应该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善有善报吧，倒还真是灵验。”

“…………”

真的是善有善报么？

白渡沉默了。

在全部的记忆复苏后，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也能够迅速反应和思考很多事。但当认清如今的现实后，他却不敢再面对那段历史，那场世界大战的终局。

在任何可考史料的有关记载上，都是他如何牺牲自己成为了泰拉瑞亚的英雄。但没有人会记得那个被他抛弃的国度，以及被他丢在那个时代的他们。

让他成为英雄所牺牲的，并不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他虽然确实凭借自己的实力、毅力与魄力完成了拯救泰拉瑞亚的壮举，但这却是基于一些他并不希望的战争与死亡的发生。

在他看来，如果他彻底死在了战场上，那他确确实实是个传奇，他的故事也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史诗。

可他活了下来，还是以这种近似逃避的方式。

“我……”

“刚才你还多英姿飒爽的，现在怎么蔫了？”

“你现在是在担心？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如果没有你，泰拉瑞亚恐怕早在那场战争后就已经彻底分崩离析，哪里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嗯，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我对善良的定义已经有些偏执，我必须正视那段历史。”

“这就对了，别让善良成为束缚你的枷锁。你太善良了，让你认为那场战争的牺牲有责任在你，实际上那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你不需要对此有所愧疚，这会拖慢你的脚步。遵从世界的准则与你内心的善良，然后去终结这个世界的末日，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吗？”

“多谢，厄翁德斯，没想到会是你来教给我这些道理。”

“我也只是一介莽夫罢了，但凡你现在能沉下心来仔细思考，你自己就能明白。因为对于当时的情况而言，有的事情并不能将错误归结于你身上。”

“而现在，你可以自主作出选择了。”

“我会的。”

白渡将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做出一个表示感谢和尊重的动作。随后他抱起身边仍然昏迷不醒的树妖，向厄翁德斯告别离开。

“很高兴在今天的泰拉瑞亚，我还能与你对话。”

“再见，厄翁德斯。”

“嗯，后会有期。”

…………

待两人离开后，史莱姆皇后从远处的废墟中飞了过来，降落在墓棺的面前。

她已经履行了约定中属于她的那部分，现在轮到厄翁德斯了。

不多时，璀璨的光辉自墓棺上亮起，磅礴的净化之力被瞬间释放而出，笼罩住史莱姆皇后的躯体。在她那晶莹透亮如果冻般水润的凝胶躯体上，象征神圣的粉紫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简朴的灰银色，就好像是一块精雕细琢的水晶变回了平平无奇的玻璃。

但史莱姆皇后却显得很开心，庞大的凝胶身体不断摇晃，现在是她想要的状态。

“从现在起，史莱姆族终于彻底摆脱了神圣的控制，成为了独立的种族。”

“谢谢你，厄翁德斯。”

“我也只是履行约定而已——你把他带过来，我就帮助你清除神圣因子。”

“在泰拉瑞亚，对于越高位的存在而言，承诺是愈加可贵的。”

“那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么？”

史莱姆皇后冷不丁地发出了提问，她现在对原本不太了解的白渡多了几分好奇。而厄翁德斯只是淡声回复道：

“至少幸运的是，他的承诺尚未过期。”

“哈？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啊……”

晃了晃自己的身体，史莱姆皇后表示她明白了，但实际上她半个字都没听懂，于是她干脆换了个话题：

“话说，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状态的？”

“按理来讲，硬抗火星母舰的主炮后会对你造成巨大的重创，你怎么还能撑到在死亡的瞬间回到墓棺呢？”

这时，一阵轰鸣声传来，是厄翁格勒城停止了移动，这座遗迹之前的不断上升被所有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而如今它已经回到了原本的高天之中。

此时正值中午，刺眼的耀阳将光芒洒遍大地，也笼罩住了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

在阳光的照耀下，中央广场的地砖和墓棺正面缓缓浮现起金色的纹路，赫然是隐藏于暗中的法阵，但很明显不是厄翁德斯的手笔。

而这时，厄翁德斯也悠悠开口：

“我被一个人救下了，代价则是把我的状态定期告诉他，作为他的测试数据。”

“原来如此。”

随着金色纹路逐渐扩散，其形成的图案样式也逐渐明晰。

这次史莱姆皇后得出了问题的答案，虽然厄翁德斯并没有直接开口告诉她。但毫无疑问，眼前的杰作在泰拉瑞亚只象征着两个字：

日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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