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形

水月从雪原之中飞奔过来，看见的正巧是站在山上的模糊人影被雷劈中，狼狈倒下的身影。

水月一瞬间泪盈满眶。

那是花镜。

是她念念不忘的花镜。

她在这一刻忽然忘记了那天上降下的滚滚金雷，忘记了这一路而来的天寒地冻，忘记了她早已经虚弱不堪，使了浑身解数，越过无数落下的石块，终究是到了花镜的身边。

那一刻，她看见花镜幻化的属于人类的面孔，那样俊美，如同真仙临境。

水月忽然笑了，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笑得那样开心。

“水月…？”花镜在地上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同他一般狼狈的她。

水月的手指却指在了花镜虚幻的唇上，挡住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道：“阿镜，你知道么？世间最好的妖，便是你了。”

说罢，她抬头一瞟即将降下的第四十七道天雷，身子一卧，忽然便趴在了花镜上方，将他虚幻的身影笼罩起来。

“水月……”

“轰——”

花镜的惊呼和那一道天雷的声音重叠，他眼见着那一道天雷，直直降在水月身上。

水月不比花镜只是精神体，她却是有实体的。又因为这一道天雷实在是厉害，虚弱不堪的水月身子剧烈颤抖着，将头微微偏离身下的花镜，往雪地之上吐了一口殷红的血。

这雪中的血。

妖娆，鲜艳，狰狞。

天雷兀自不放过山顶上的两人，天边浓重的紫色却是愈来愈浓，紧接着居然变成了黑色，就在此刻，水月忽然听见从云层之后，突然两道雷声传出。

她抬头一看，金色的雷立刻降临。

第四十八道和最后一道。

双雷共降。

威力双重。

水月什么也没有说，也一下没有动作，还是那个护着花镜的姿势。

花镜却是挣扎着起身，拒绝了水月的守护。

“这是我的雷劫。”花镜谪仙般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微笑，目光却温柔地望着水月。

水月也含笑道：“好。”

说罢，从地上站起，站在一旁。

然后眼睁睁看着，两道雷同时劈中花镜。

花镜踉跄倒下，浑身都布满了金色的雷光，银白色的魂魄几乎要飞出身体的束缚。

天边的黑色渐渐消退，大雪依然寒冷刺骨。

水月却站在一旁，一动也没有动。

即使花镜的气息，弱不可闻。

可那又如何呢？

那是花镜的决定。

即使渡劫不成，魂魄消散于天地之间。

若是这样，她愿追随他去。

不过如此罢了。

……

青倾气喘吁吁的奔跑着，她无法想象水月就是这样一路奔跑而来，更无法想象她究竟受了多少苦难。

作为一个未觉醒的半妖，青倾跟人类半点差别也没有。

终于，她跑到了卢文甩下牛的地方，那里已经被大雪和巨石覆盖，他们曾暂时休息的山洞，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消说，那头牛定是活不了的了。

但是水月呢？

青倾焦急地环顾四周，别说是水月了，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

她无意之间抬头望去，却看见山顶之上，有东西在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那是水月吗？青倾想。

她探了路，向山顶而去。

……

花镜已成人形。

但即使是在电光之中，他也感受到了水月望着他的深邃的目光。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让最后一丝雷光进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于是水月眼前的光芒散去，一个白衣的男子缓缓向她走来。

花镜笑着道：“阿月。”

水月也笑着看向他，欣喜道：“你渡劫成功了吗！”

花镜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趁她不备，攥住了她的手。

银白色的灵力突然爆发，由经脉而上，直袭水月的头部。

水月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却只来得及道一声：“我不准你……！”再挡不住那灵力的冲袭，双眼一合，软绵绵地倒在了花镜的身上。

在这以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眼之时，她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视物，双腿也无法正常行走了。

在黑暗之中，她只能听见花镜的声音。花镜告诉她，他自己为青倾换了血，奈何青倾没有承受住，走火入魔，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屠杀殆尽，又在清醒后自杀而亡。

而他们，却因为是这村子中唯二的妖，而被九重天的神仙认作杀人凶手，在被惩戒一番后，丢到了冥界之中，只有把罪过赎尽，才可回归人间。

这事儿虽不是他们做的，但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因此花镜也没有反驳什么。

“对不起，月，我没有保护好你。”花镜惭愧地道，“不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灵魂，也因为惩戒的原因，变虚弱了。”

“没关系。”水月知晓青倾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的事情后，还是轻轻地叹了叹气，道，“以后，不要这样擅自做决定了，知道吗？”

她这样说着，以为花镜会笑着应是，然而花镜却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阿镜……？”她疑惑道。

“……好。”花镜小声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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