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觉得皇阿玛在冷宫藏了人。
那人一定是个美人,不然为何皇阿玛隔三岔五便去冷宫,仿佛有什么勾着他的魂?
皇阿玛已经有数月没有踏足皇后的景仁宫,也不肯去见翊坤宫的华妃,弘时的额娘齐妃就更别提了。
在目睹齐妃又一次默默垂泪后,弘时忍不住偷偷披了外衫点了灯,绕开宫人朝冷宫走去。
他远远瞧见冷宫的一角飞檐,在月光下披了一层薄纱。
关于这座几乎被荒废的宫殿,宫里流传着无数闹鬼的传闻。时常有宫人路过,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惨叫,久而久之,这里愈发冷清起来。
弘时跟着皇帝,只见皇帝的身影一闪进入冷宫,只留了两个侍卫守着正门。弘时壮着胆子朝前方丢了块石子,瞧着两个侍卫浑身戒备地朝发声地走去,他缩着身子,鱼一般从门缝挤了进去。
推开殿门时,黏稠的黑暗涌了出来,弘时的鼻翼间裹了似松似柏的浅香,这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他着了迷似地迈过门槛,微弱的烛火映出满是尘埃的桌椅轮廓。
转过内室,弘时只觉脚往下陷,他踩在了一片洁白之上。
黑暗微微散开了些,内室里四面围着屏风,有月光自头顶的藻井落下,他看到空荡荡的内室中央跪坐着一个人,手指粗细的金链缠在那人的四肢上,延伸至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那人静坐着,长袍加身,头发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幽蓝,是个极美的女子。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侧头朝门外看来。
一眼惊鸿,弘时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琼鼻朱唇,眉眼温柔。简直就像仙子一般,让年幼的弘时看得呆住了。
这时,皇帝的背影自房间的另一端浮现,他点起了墙角里的一盏灯,手中的匕首染着血色,走到那人面前,从她胳膊上削下一片肉来,径直放进嘴里。女子被疼痛刺激得肩头微微一动,接着她的腰背迅速佝偻下去,头发寸寸灰白,光滑的侧脸也爬满了皱纹,整个人瞬间老了几十岁。
皇帝嚼着肉,脸上泛起迷醉的笑容,像是青面獠牙的恶鬼般令人生惧。
弘时慌忙用衣袖掩了灯,躲在屏风后。火焰烫着掌心,脚下的洁白有了些许消融的痕迹,冷意自脚腕升起,渗入骨髓。
翌日,弘时便发起了高烧,整整烧了三天三夜。齐妃终日求神拜佛,待弘时好不容易自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却变了性子,终日沉默寡言,没了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弘时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在偶然的梦境里有一闪而过的巍峨宫殿,他走在一地的白茫茫中,身边是无数可怖的恶鬼,醒来后一切都忘了,只有那梦中恐惧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
作为皇帝名义上的长子,皇后和齐妃都对弘时寄予厚望,曾经皇帝也是这样的,但不知从何时起,皇帝不再重视弘时。
以往弘时做错了事,皇帝会责骂,如今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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