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上微尘·今生篇（九）

床边唯一的烛火轻轻的晃了晃，姜璃就是被这盏孤灯晃醒的。

他坐起身甩了甩闷痛的头，环视四周，装饰优雅精致，带着些许富丽堂皇的味道，仿佛是在一个宫殿里。

只是别处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就在他感到奇怪时，他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床尾，不知看了他多久。

“阿尘。”姜璃很容易叫出了他的名字。

陆微尘刚到姜家的时候，夜里总是不睡床，而是爬上房顶，看星星、看月亮，看萤火虫。

每到这时候，姜璃总是默默坐在他身边陪着，黑暗里他看不清陆微尘的脸，却清晰的记住了他侧脸的轮廓。

“为什么？”

“嗯？”姜璃不明所以。

“为什么？”他再次开口，声音却透着虚弱，“你就这么恨我吗？”

姜璃诧异的取下床头的孤灯向陆微尘照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冒着虚汗，胸前的衣服裂开了一道口子，可以看见他正在淌血的狰狞伤口。

“阿尘，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姜璃心头一惊，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按住伤口为他止血，“阿尘，这是哪里？药在何处？你为何不处理……啊——”

陆微尘打落了姜璃手里的灯，将他推倒在床上，屋里彻底昏暗下来，陆微尘俯下身钳住姜璃的手腕，喘息粗重。

“姜璃，你病重我冒险到镇魔司眼皮下为你医治，你中毒我强开魔界之门赶来救你，我甚至希望你永远是凤玦之主，除却我不能阻止的悢州一事，所有时刻我都想护着你，换来的……就是你联合镇魔司的人来杀我吗！”

“镇魔司？莫非是扶苏伤了你？”

姜璃突然明白扶苏告诉他将极西之地有通幽城的目的了。

自从扶苏看见在魔气浸染的悢州活下来的姜璃就知道他有问题，暗中观察之下，居然发现魔尊信物魔珏有一半在他手上，于是故意透露通幽城的秘密，姜璃果然向他辞别远游。

之后扶苏便暗中跟着他，直到云州林家一事，陆微尘再次现身。

“扶苏？”陆微尘笑，“你真的认识他？想不到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想置我于死地……”

“我没有！”

“没有？那你为何要西行！为何要找通幽城！”陆微尘依旧钳着他的手腕，每多说一句话怒气就更胜一分。

“我只是想找到你，想见你一面……”姜璃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捏碎了，又疼又急，以至于带了些哭腔。

他倒不担心陆微尘真的会对他做什么，只是因为陆微尘的伤口还没有结痂，不时有血滴在他身上。

“见我做什么？见到我之后叫他们杀我么？”陆微尘语气越来越冷，“姜璃，我从不觉得你这么幼稚，你我之间隔的不是人族与魔族的对立，而是杀父之仇！我知道你不会因我是魔尊而恨我，但你父亲的仇呢？你能放下吗？”

姜璃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他在知道通幽城可以抵达魔域后为什么要决定西行去找陆微尘，他只是因为少时一句“我护你周全”的诺言想要对陆微尘说一句抱歉。

那么，之后呢？

放下仇恨继续把陆微尘当作家人？或者叫陆微尘自断手臂，杀掉那些杀死杀害家人的魔族？不，显然两者都不可能。那他西行的意义在哪里呢？他曾经怀疑过扶苏为什么要告诉他通幽城的事，却没有问出口，依旧西行了，难道他真的存在杀死陆微尘的念头吗？

“姜璃……你知不知道我通过凤珏看见那女人对你下药是何感受？我恨不得杀了她！那样不仁不义、不贞不洁的贱人凭什么得到你！可你居然真的答应娶她？难道是那晚她太让你满意所以娶了也无所谓吗？”

陆微尘见他沉默，更加认定扶苏是姜璃故意带来设计他的，再想起林念清一事，愤恨之余又生出无尽的嫉恨，以至于口不择言。

姜璃又急又气，眼睛早就红了，再加上手腕粉碎一样的疼，一眨眼，眼泪真的掉下去了。

“陆微尘，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他忍着哭腔不敢挣扎，生怕扯到陆微尘的伤口，只能忍住了哭腔。

“难道不是吗？”他的脸越发靠近姜璃的脸，近得鼻尖相对，微微呼吸的气息都能喷在对方脸上。

他嘲讽的笑了，“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那夜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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