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朋克

男人的生活被三个手机占据。

一个对客户的，一个对领导对同事的，一个对私人生活的。

手机挤压他所有的空间，甚至包括他的个人隐私。

他幻想着，如果操作手机不需要用手就好了。

有一天，他边开车边打电话，出了车祸。

没想到却因祸得福，脑中嵌入手机芯片，从此变成可用脑波控制手机的手机人！

01.

江城有一种自助餐的盒饭。

顾客自己拿着方便碗和勺子去打菜，按照斤两计算价格，一两一块七左右。

谭华忙了一上午，口干舌燥，腹内空空，终于有时间来饭馆吃饭。正在他打饭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他左手拿着方便碗，右手拿着勺子，没有多余的手掏手机了，只好赶紧去称重，然后接电话。

电话是一个新客户打来的。

“小谭啊，我要的报价表什么时候能给我啊，都等着要呢。”电话那边都是键盘的敲击声，看来客户他们还没有下班。

谭华连忙说：“马上马上，刚刚做好，现在就跟您发邮件！”

“搞快点，一屋子人等着开会，饭都没吃呢。”客户挂掉电话。

谭华找了个墙角的座位坐下来。

现在是冬天，外面很冷。这家饭馆的老板很大方地开了空调，室内温度很高，竟然有点出汗的感觉。

谭华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把桌子上的饭菜往前推了一点，从抽纸盒里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了擦桌子，手肘靠在桌子边沿用手机给客户发邮件。

饭馆里的网络信号不是很好，邮件发送的速度非常慢。

他把手机放在碗的左边，时刻留意进度，好方便给客户汇报，然后才开始吃饭。

扒了两口饭后，又响起了手机铃声。

他从西装外套里掏出另外一部手机，边咀嚼着饭菜边说：“小刘，啥事儿？”

小刘是他们部门里一个新来的员工，年纪并不比谭华小多少，只不过是从别的行业转过来的，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勤学好问。

只是他太勤快了一点也太迂腐了一些，文件重命名需要遵循什么格式都要咨询谭华。

好在谭华自认脾气还不错，要是别的同事早就不耐烦了。

“谭经理，培训部让我们新来的写工作总结，我不知道怎么写，他们让我来问问你。”小刘客客气气地说。

“哦，我在吃饭，吃完饭给你说说哈，挺简单的。”

“好，谢谢啊。”

谭华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吃个饭都不得安宁啊。”突然他发现通话没有结束，两个人都没有按挂断。

他不由得心里一紧，赶紧挂掉，希望小刘没有听到他这句抱怨。他当年第一天上班的时候领导就告诫说，接电话都要等对方挂掉自己才挂，这是基本礼仪。他牢记在心，一直这么做，有时候对方也等着自己挂电话。

这就比较尴尬了。小刘似乎也在遵循这个电话礼仪。

实际上小刘是总经理的什么亲戚，还是三代以内的血亲，只知道这件事儿的人很少，谭华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才对小刘这么好脾气。

他继续吃饭，眼睛盯着手机。

邮件总算发送完毕。

他准备打电话告诉这位客户，邮件发送好了，注意查收，但是新的电话又来了。

这是另外一个客户。他不想让客户听到自己咀嚼饭菜的声音，三口两口咽下，放下筷子，专心接听。

客户咨询他们的新型服务内容和优惠政策，问得非常详细。

谭华回答得也很仔细，一通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结束之后，这部手机快没电了，他从包里掏出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他边充电边给第一个客户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于是改为发微信信息。一般情况下，他喜欢用文字发送信息。

这是为客户着想，文字一目了然，而语音往往会因为环境原因而听不清，看文字获取信息的速度也远远高于听声音获取信息的速度。

做完这些，饭菜都凉了。

谭华不禁轻轻叹口气，继续吃饭。

吃到一半，老婆又打电话过来。他掏出第三个手机。

他一共有三个手机，两个工作用，一个人私人生活用，原则上互不干涉。

“怎么了老婆。”

“学校要开家长会，本周五，你有时间参加不？”

“不确定啊……”

他快速结束通话，不然饭菜就冷如冰铁了。

终于吃完饭，终于结束中午时段的通话，他靠在椅背上看会儿热点头条新闻，放松放松。可能是吃多了，他想去上厕所。收拾收拾东西，便奔往饭馆的厕所。还好人不多，不用排队等待。

他因为工作原因，三餐饮食非常不规律，导致便秘，所以蹲大号的时候习惯性地玩手机，而玩手机又加剧了便秘的程度，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他也懒得管。

似乎蹲了十几分钟，他双腿有些麻木，这才擦屁/股提裤子站起来。一不小心，手机掉到坑里了。他连忙转身去捡，但是手机顺着水流滑进坑洞，传来咕咚的落水声。

02.

“**，真他妈晦气！”

谭华忍不住骂道。

这手机是他当年充话费送的，手机本身不值钱，但是储存着很多重要的工作内容，尤其是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

要是能够解放双手，光用意念操作手机就好了，这样手机不会掉到坑里……他忍不住想。

他垂头丧气，去营业厅补办手机卡。

在营业厅办理业务时，第一个客户打电话过来，说报价表上有他们的问题和意见，请谭华再答疑解惑。

谭华心里痛骂客户事儿多，嘴里热情地说现在就来答复。他打开手机版的Excel表格，用拇指和手指放大表格进行操作。

手机操作表格比电脑操作表格要困难得多。正在操作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原来是领导安排任务。他接通电话，暂停表格的工作……

他又忍不住想，如果手机能够接通大脑，由大脑进行直接控制，那该有多么方便！可以同时接电话和做表格，双手空出来干别的。

手机卡补办好了，他干脆买了一个新手机，便宜点的，能接打电话、用微信支付宝就行。新手机开机后，瞬间蹦出十几来电未接提醒，都是得罪不起的甲方爸爸。

他一个个地回过去。

一个小时后才结束这些回话，手机都发烫了，正好用来暖手。

“现在究竟是我在玩手机还是手机在玩我啊，感觉根本离不开手机了，尤其是工作。”谭华抱怨道。

他的工作需要大量的电话沟通，因此随身携带三个手机两个充电宝。有朋友感叹他的夸张，他不以为意，他以前的领导随身还带着一个排插方便充电呢！

他走出营业厅，要去打印店打印材料，然后去拜访客户面谈。赶往打印店的途中，手机又响了，他边接电话边走路。

走着走着，他撞到了一个人。他连忙说对不起，但是被撞的这个人也在低头专心打电话，擦身而过，头都没有回，根本没有这起身体接触放在心上。

都是低头一族啊。

谭华正在感叹，突然听到一声急刹车，接着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砸到自己的脚。低头一看，正是一部手机。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刚才被自己撞的人躺在大马路上，一动不动，身边是一辆愣住的汽车。

肯定是小伙子打电话不看路，闯红灯，被刹车不及时的车撞飞了。事故很快发展为交通堵塞，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谭华暗暗心惊，他也经常低头打电话走路，这么长时间没发生车祸也是奇迹。他望着脚旁边的手机，暗想以后打电话的时候就不走路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打，以免发生悲剧。

他忙碌了一下午，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老婆正在做饭，儿子在写作业。他躺在沙发上刷体育新闻，对老婆说：“下午看到一起车祸，小伙子打电话被车撞，真是吓人。”

“哦。”老婆忙着炒菜，无暇搭话。

吃完饭后，他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看看管理学的文章，老婆则放着电视刷淘宝，儿子从他西装里摸出手机玩。

“爸，你买了个新手机啊？”

“是啊，原来那个掉厕所里了。”

儿子拿过手机，熟练地下载游戏，然后坐在一边玩。他今年才上小学，但是对手机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当父亲的谭华。

一家人都在玩手机，只有电视里传来活人说话的声音。

突然，谭华收到一条消费提醒的信息，说他刚才为游戏充值了五百块。他从来不玩游戏，从未充值过，怎么会有充值消费？他把目光挪向儿子：“谭子涵，过来！”

当他喊儿子全名的时候，意味着他很生气。谭子涵也知道这点，于是他躲在母亲后面，摇着老妈/的手说：“妈，你看爸……好凶。”

谭华生气地喊道：“你玩游戏就算了，怎么乱花钱？你怎么知道我密码？怪不得我最近总是被扣钱，原来都是你干的！过来，我喊三声。三……”

儿子却很委屈，说：“我玩游戏怎么了？不能玩吗？你们都不陪我，天天玩手机，我玩下游戏不行吗？”

谭华一时语塞，但是做家长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认错。他说：“不要狡辩，你花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有用吗，你肯定不给我钱！”儿子倒是振振有词。

谭华准备反驳，电话又响了，原来是客户，他走进卧室打电话。结束后回来打算继续批评教育儿子，猛然发现儿子的眼睛距离手机非常近，几乎贴着屏幕。

03.

“子涵，你近视了吗？”谭华紧张地问。

“不知道啊。”谭子涵头也不抬，继续玩手机游戏，眼睛距离手机太近，这明显是近视的征兆，可惜谭子涵对此并无知觉。

老婆常雨晴从淘宝中抬起来头来，同样诧异地看着孩子：“天哪，年纪这么小就近视了。子涵，别玩手机了，明天带你去查一查视力。”

“不要，我要玩！你们天天玩手机，我也玩！你们陪我玩，我就不玩手机！”谭子涵显得十分委屈。

谭华心中一痛，意识到自己对孩子的关心实在太少，什么时候近视的都不知道。

“子涵，爸爸明天带你去玩，好不好？你想去哪玩，爸爸都陪你！”谭华决定把工作抛在一边，好好陪伴儿子玩耍。

“没诚意！明天上午还要去少年宫学架子鼓，下午才有时间玩。”话虽如此，谭子涵脸上的喜悦之情仍然洋溢。

“那，爸爸上午带你去学架子鼓，中午在外面吃饭，下午也一起玩，好不好？”谭华笑道。

“好！”谭子涵无比雀跃。

常雨晴却提出反对意见：“孩子近视这么严重了，明天上午学琴完了就去验视力。”

“啊，后天再验呗，我明天才能偷懒一天，后天不一定。这种事情一拖就拖得遥遥无期了。”谭华放下手机，爱怜地摸了摸谭子涵的头。

“后天我要加班啊！”常雨晴说，“到时候还是你送，平常这些事情都是我在做，你也要多操点心了！”

“好的，领导。”谭华严肃地说。

一家人笑成一团。

三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其乐融融。

第二天早上，谭华在手机的闹铃声中响起，洗漱完毕便催促谭子涵起床，父子俩一起去小区外面的面馆吃早饭，然后开车去少年宫。

“爸爸开车的技术怎么样？”谭华问坐在副驾驶座的谭子涵。

“一般般啦，比我们英语老师慢多了。他的车开起来跟飞机似的。”

“咳咳，安全才能回家……”

父子俩有说有笑。

到达少年宫后，谭子涵开始学习，谭华在外面等着，课程大概两个小时。他有些无聊，拿出手机看新闻。

突然，领导给他打了个紧急电话，说跟客户拟定的合同出了问题，现在客户在公司发飙，让他迅速回去。他心急如焚，赶紧给子涵和他的老师说明情况。

子涵非常失望：“你去吧，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我让你妈妈来接你。”谭华满脸歉意，飞快跑去停车场，开车赶往公司。这下他的车开得飞快，但是不至于像儿子说的“跟飞机似的”。他着急赶时间，脾气跟着暴躁起来。

正平稳地开车，马路右边一辆电动车毫无征兆地变道，差点撞上。他愤怒地降下车窗骂电动车：“没长眼睛吗？”

“长你妈，怎么开车的！”电动车的驾驶者更生气。

谭华没时间跟电动车胡扯，加快速度往公司赶路。但是今天路上的电动车和实习的车辆特别多，变道不打灯的，龟速开车的，绿灯还有五秒就停下等红绿灯的，多得数不清。他不停地按喇叭催促。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等了九十秒红绿灯，终于绿灯了，前面的车却熄了火，好容易启动了，开两步一个刹车，又熄火。

“妈/的，科目二没学好吗？”谭华一直按着喇叭，他后面的车喇叭也跟着响个不停。

大概了过了两三分钟，前面的车门开了，副驾驶座的人和驾驶座的人对换，汽车才正常地跑起来。

谭华憋了一肚子气。手机响了，他用车自带的蓝牙连接手机，接通电话。原来是领导在催促，问他还有多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跟领导大吼大叫，然后才说还有二十分钟。

正在说话的时候，前面的车突然紧急刹车。谭华左右避闪不及，也跟着急刹车，差点就撞上人家的屁/股。

“好险，开车的时候打电话真是烦人，不知道我在车上吗？”谭华恨恨地骂道。

骂完才发现，他的电话又没有关。骂完之后，领导才挂掉电话。

“完了完了，得罪领导了。”他自言自语。

04.

他继续开车。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谁啊！真是心烦！”他低头看了眼三个手机，昨天新买的手机上显示是少年宫的老师来电。他心里一惊，莫非是谭子涵出了什么问题？

“喂，白老师。”他彬彬有礼地说。

“谭爸爸，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刚刚谭子涵同学和另外一个同学打架，谭子涵用打鼓的棍子打同学的头，都打出血了，你赶紧来一下吧！”

“我去，这熊孩子，我现在公司有急事啊，我催孩子妈妈快点过来。”谭华说。

“是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实在是走不开啊！”

“行吧！让孩子妈妈赶紧来！”

谭华挂掉电话，气得七窍生烟，小家伙以前脾气挺好的，怎么就突然学会打架了？

离公司还有五分钟的路程了，领导又打来电话催促。

“快到了快到了，三分钟三分钟，开车呢，就这样。”他速战速决，然后再次踩下油门。

已经看到公司大厦了。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私人的电话。他瞥了一眼，竟然是初恋女友发来的微信。他顿时心跳脸热，赶紧用手把手机抓过来，低头解锁，看正文。他刚刚看到一个“亲”字，就听到一声急刹车，接着自己的车被撞得横移两米多。

最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发生车祸了。车子翻了，他颠倒着坐在车里，视野里一片鲜红。他想起来儿子还在少年宫，不知道常雨晴到了少年宫没有。

他又看到手机微信的图标，然后彻底地昏迷。

朦朦胧胧中，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几个医生带着硕/大无朋的口罩查房。

“医生，我怎么了。”他嘶哑着嗓子说话。

一个医生摘下口罩，没有露出人脸，却露出一张巨/大的手机屏幕！屏幕呈黑色，就好像没开机一样。

“你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你车子的安全系统不错。”医生说。这个医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奇怪，不像是活人发出的声音，而像是在手机听筒里听到的声音。

“你们的脸呢？”谭华颤/抖着嘴唇问。

“脸？我们手机人要什么脸？你跟我们不是一样吗？给你看看你的脸。”医生的脸居然是手机的屏幕！

医生在说话间开启了拍摄模式，他的脸成了手机拍摄的操作界面。

谭华看到自己的脸也变成了手机。

“我疯了吗！我怎么变成了手机？”谭华捧着自己的头，愤怒地大喊。喊完后，他看到自己从病床上瞬间移动到一家餐厅的桌子上，对面坐着一个粉红色手机外壳的手机人，应该是个女的。

女人说：“王阿姨应该跟你介绍过我吧。我的内存128G，我喜欢256G内存以上的男人。你的内存有多少啊？”

谭华下意识地摇摇头。

女人又说：“我的电池有1万毫安，待机时间可以长达72小时，你的电池有多大啊？”

谭华脑子里突然了多了许多记忆，原来这是手机人在相亲。他很快代入了自己的角色，说：“我的电池啊，大概1万5千毫安，我的电池牛逼得很，三星的手机都用我的电池。”

“什么？三星的电池？那个什么，我家有点事，先走了。”女生慌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然后高声喊：“这里有个三星的电池，大家快跑啊！”

安静的餐厅突然炸开了锅，所有手机人都拼命地跑，乱成一团，哭爹喊娘。

谭华正在纳闷，突然感觉自己胸/口/爆炸了，强大的压力和炽/热的温度烧得他痛不欲生。剧痛之下，他忍不住叫出声。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几个医生正在查房。他们的口罩并没有包住他们的脸，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眼睛。那是人类的眼睛。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他舒了一口气，翻身去摸自己的手机，但是双手疼痛得厉害。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打满了绷带。

“病人醒了。”

医生对着床边的一个女人说。

谭华看到这是自己老婆常雨晴。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以后开车的时候不要看手机，不要接电话！太危险了！”妻子数落到。

“哦，我知道了，吸取了教训。”谭华低头认错。“我的手机呢？”

“你三个手机，有两个被撞坏了，你新买的手机就是其中一个，还剩下一个，在我这。”常雨晴扬了扬她手里的手机。这是谭华私人用的手机，跟工作无关。

他回想起来，自己在出车祸之前看到初恋女友给自己发的信息。他还没来得及看，当时看到一个“亲”字。

现在手机落在常雨晴手里了。

常雨晴别的都好，就是容易吃醋，尤其为了这个初恋女友，更是吵了无数次架。每次常雨晴都让谭华把初恋女友删掉，他都没舍得删，说两人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是，初恋女友这次发的信息恐怕没那么光明正大，一个“亲”字让人浮想联翩。

他移动目光看着常雨晴，常雨晴正在看手机。

常雨晴低着头，面无表情。

05.

谭华担心有家庭战争爆发，想去抢夺手机，然而他受伤太重，身上多处骨折。稍微一运动，他就疼得叫出声来。

“别动！好好躺着！”常雨晴扔下手机，让他好好睡着。

“我的伤情怎么样？”谭华抓紧时间转移话题。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的我听不大懂，反正挺严重的，在你大腿里打了好几根钢钉。”常雨晴忧心忡忡。她家庭条件不错，从小娇生惯养，很少遇见事故和意外。现在丈夫垮了，她成了顶梁柱。

“打钢钉也没什么，好好休息就行了，不用太担心。”他看着常雨晴担忧的模样有些感动，出声安慰。

常雨晴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终于下定决心，对谭华说：“除了骨折之外，你身上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反正挺麻烦的。”

谭华眉头一皱，他一直挺健康，难道住院意外查出别的东西？

“什么毛病？”

“医生说，当时车祸的时候，撞/击非常严重，两部手机互相碰撞，撞坏了。”

谭华心里一松，说：“手机坏了就坏了呗，大不了再买。”

常雨晴鼓足勇气，轻轻握住谭华的手，说：“其中一部手机撞散架了，一枚芯片钻进了你的脑子里，卡住了一条重要的血管。暂时对你的生活没什么影响。但是，万一……以后出现什么意外……”常雨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啊，这么严重？脑子里有芯片！？”谭华非常吃惊，大脑是最精密的器官，稍微出一点点问题都威胁人的生死，现在手机芯片居然飞进了大脑里……

谭华慢慢冷静下来，问：“能取出来吗？医生怎么说？”

“取倒是能取出来，只不过手术非常复杂，很有可能导致许多后遗症，关键是，手术费太贵……”

谭华的心冷了下来，问：“多少钱？”

常雨晴叹口气，说：“相当于洞庭苑的一套豪宅价格。”

洞庭苑是江城市中心最顶级的楼盘，一套住宅起码要个三百多万。这种惊人的价格不是谭华能够承受得住。

“咱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把现在房子也卖掉，再找亲戚好友借钱，算上医疗保险报销的钱，勉勉强强能够支付手术费用……但是子涵的学费都付不起了。”常雨晴算了一笔账，夫妻俩陷入沉默。

大脑里多出一块芯片，任何人都知道这有多么严重。

“咱们还是给你做这个手术吧。”常雨晴主动提出。

“算了，做完这个手术，咱们的家就算毁了。”谭华彻底地冷静下来，或者说对生死麻木下来。“你去问问医生吧，说芯片留在脑子里出意外的可能性有多大。去吧。”

常雨晴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谭华望着常雨晴走出病房门，走向医生办公室，不禁后悔万分。开车的时候真不该玩手机啊！仔细想来，老天爷其实还提醒过他两回，一次是路人看手机被车撞，一个是自己儿子玩手机变近视眼……可惜自己没放在心上。

他同时操作手机和汽车，不出意外反倒是稀奇。

可是，很多时候在车上接电话，都是非常要紧的事情。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在高速行驶的车上接打手机？

他忍不住再去幻想，如果他能解放双手，用大脑控制手机就好了。就好像在梦里那样，人和手机结合，手机的内容直接显示在大脑里面，不需要双手去操作不需要眼睛去看，那该多么完美。但是自己的脸长成手机，那就不好看了。

过了许久，主管医生和常雨晴一起过来了。

主管医生开门见山：“如果任由这枚芯片霸占在你的脑子里，有50%的几率完全不影响你的生活，也有50%几率破坏你的大脑，轻者偏瘫，重者……如果做手术的话，成功率也只有50%，谁都不敢保证完全成功，因为芯片卡的位置实在太特殊了，正卡在神经中枢的关键部位。”

“手术难度很高吗？”谭华抬着头，低声问。

“是的，类似于一个人的十根手指切掉一个星期后，再缝起来，并且保证手指的灵活性。”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

待医生走后，谭华坚定地说：“脑子里的手术不做了，我想赌一赌。咱们现在算是中产阶级，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只要没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消费，一般的花费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侥幸不出意外，我以后就少挣钱多陪你跟子涵。如果出了意外，你们娘儿俩的生活也还算过得去。要是花光所有的钱做手术，还不一定能成功，那就鸡飞蛋打了。”

“不要！你要做手术！”常雨晴态度坚决。

“唉，我们多为子涵想想，我们把钱花光了，子涵怎么办……”

常雨晴捂住脸，哭出声来。

06.

第二天，谭华见儿子来看望自己。

谭子涵哭着喊：“爸爸！”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谭华笑道。

“爸爸，你在床上睡了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哭，妈妈天天哭。今天我才哭的。”

谭华望向妻子，眼神里充满了爱。

“对了，上次学架子鼓的时候，你为什么打架？”他想起这个问题，一直没来得及问。

“我……”谭子涵支支吾吾，说：“我同学说你不守信用，说好了陪我一天，结果陪了一个小时就走了，我特别生气，这才和他们打起来的。”

谭华一阵脸红，说：“对不起，以后周末爸爸把手机关掉，专心陪你，好不？”

谭子涵伸出小指头：“一言为定！”

谭华勾住儿子的手，心里一阵凄凉，如果自己死了，那肯定不会食言了。

半个月后，谭华出院了，回家休养。他拒绝做手术，除非天降横财，比如买彩票中大奖，或者十几年后儿子大学毕业创业当老板，挣了钱孝敬自己。总之，这些都太虚幻。

他跟公司请了病假，骨折病人许多生活日常活动都不方便。

常雨晴提出来也请假在家照顾他，但是他拒绝了。他觉得女人应该要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的骨折虽然很不方便，但是勉强能够处理。让常雨晴整天守着自己这么一个病人，时间一长，肯定会产生很多矛盾。

手臂的骨折好一些后，他拿过手机，看初恋发来的微信消息。

这条信息是车祸的导火索。

原来是让他给她孩子投票，竞选XX之星，步骤很麻烦，要关注公众号，还要注册用户，等等。

唉……

谭子涵迅速成长，每天放学回来都来照顾爸爸。

这天下午，谭华正在睡午觉，放在客厅里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这个铃声与他平常的来电铃声不一样，是专门为初恋设置的。这个铃声响起，就意味着初恋打电话过来。

他想接电话，必须要艰难地起床，坐在轮椅上，然后滑向客厅，或者让常雨晴帮他拿过来。可是常雨晴看到是初恋打来的电话，肯定又要大发脾气。

正在紧张的时候，他突然进入一种奇妙的境地，仿佛手机长在了自己身体上，变成了手脚之外的第五肢。他意念所致，竟然能用自己的大脑直接操控手机拒绝电话，然后迅速删掉该条通话记录。

完成这一切后，常雨晴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手机一看，说：“奇怪，刚才还在响，怎么一下又没声音了。”

谭华喊道：“把手机给我吧，我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动静。”

“生病了还想着公司，公司有没有想着你啊？”常雨晴非常不满，“要不是他们死命地催你，你也不会发生车祸。哼。”

谭华笑了笑，接过常雨晴递过来的手机。

常雨晴走出卧室后，他再试着用意念控制手机，但是试了许多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由得怀疑刚才的意念操作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电话铃声分明是真的，自己听见了，常雨晴也听见了，而且通话记录也被自己删掉。

他握着手机发呆，不小心又睡着了，手机躺在被子上。

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电话，而是微信的消息。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是初恋发来的消息。他精神一震，又进入那种奇妙的境界。

他用意念解锁，看到了微信的内容，原来又是投票，初恋还说这次投票非常重要，希望他一定帮忙。他嘴角咧出微笑，继续用意念操作手机，点/击链接，关注公众号，注册用户，投票，一气呵成，完全没用到手，全部都是依靠大脑的意念！

他一阵狂喜！

大脑直接控制手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几年来，他总是琢磨着哪天能够解放双手，只靠大脑操作手机，没想到这个梦想真的实现了！

他想到自己脑子里的手机芯片，莫非是这枚芯片起的作用？机缘巧合让自己获得了意念控制手机的能力？

他想再试验，但是又失败了很多次，不过他成功了两次，有第三次成功的自信和希望。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下午。儿子也放学回来了。他回来陪着谭华聊天，说学校的趣事。

谭子涵说班主任非常用心，综合班上每一位学生近期的表现，给每个学生的家长写了份报告，分析学生的学习状况、学习方法上的优劣以及家长需要做的事情。

他对这份报告倒是挺感兴趣。

“报告呢？”

“发在你邮箱上了，你看看呗，我也想知道老师怎么评价我的。”

谭华把手机握在手上，再试着用意念连接手机。

这次成功了。

他用意念操作手机进入邮箱界面，上下滑动，并且用意念输入了两百多字，回复老师的邮件。

07.

谭华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手机的画面。他在试着用意念操控手机点开微信，打开微信朋友圈。他的意念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把朋友圈往下拉，刷出更多的内容。

他“刷”了几十个好友的朋友圈，然后睁开眼睛，发现朋友圈停留的位置和自己脑海中的位置一模一样。他重新用手把朋友圈往上翻，手机里呈现的内容依旧和脑海中的一样。

这说明他的操作是真的。他确定自己可以不用手，光凭着脑袋就能操控手机！

他决定再试一试，又将手机放下，闭着眼睛用意念操控手机打开手机的通讯录，给常雨晴打过去。

十秒钟后，常雨晴的手机响了。

他再用意念挂掉。

“你给我打电话干啥？”常雨晴在厨房里喊。

“没事儿，不小心按错了。”谭华憋着笑，心情非常舒畅。不知为何，他暂时不想告诉别人他有这个能力，可能是担心别人认为他有神经病……

在家休息的这两三月，谭华每天都在训练自己的大脑意念操控手机。刚开始，他的成功率不是很高，基本上靠运气，后来才逐渐熟练一点。就好像很多人吹笛子一样，刚开始吹，始终吹不响，时间一长，才能找到窍门运用自如。

除了睡觉，他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训练了，反正他现在也无事可干。他越来越熟练，脑子里的意念稍微一转动，手机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操作了，手机真的成为了他的肢体器官。

用大脑操作手机比用双手操作手机，要快上好几倍。很多时候，手机的运行速度太慢，跟不上脑袋下指令的速度。

当他的伤痛痊愈的时候，他操作手机已经如臂指使。在恢复上班的前一天，他正式向常雨晴孩子宣布：“我可以不用手只用脑袋操控手机了！”

谭子涵不以为然：“老爸又在吹牛！”

谭华笑道：“小子还不相信爸爸。爸爸证明给你看。”

他让儿子拿着他的手机，手机呈锁屏状态。他当着儿子和常雨晴的面，远离手机七八米，给常雨晴儿子示范用意念开解屏锁，用意念打字，用意念看新闻。手机随着他的意念而进行相关的操作。

“爸，你太牛逼了！”谭子涵兴奋地大叫。“你怎么做的？教教我呗？”

“嘿嘿，可能是脑子里的芯片原因，也算是因祸得福啊。我可不想你也出车祸！”谭华摸着谭子涵的脑袋说。

常雨晴又表达了适当的担忧：“你用脑子操作手机，会不会影响你的正常思维？”

“不会。我现在可以一边跟你说话，一边跟人微信聊天。你看手机，我正在跟领导发信息，说我明天去上班。”

常雨晴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人在打字！

谭华继续说：“以后我就彻底解放双手了，把手机放在身边就行了，不用手去拿，再也不会一边看手机一边开车了！”

……

第二天，他去公司上班，同事们微笑欢迎。他掌握这项神奇的技能后，工作效率提高了好几倍。他的大脑不仅仅是手机的显示屏和触屏笔，更是手机的处理器。

举个简单的例子，几乎所有手机都有计算器的功能。三位数以上加减乘除的数学/运算，一般人很难心算，都需要用到纸笔或者计算器，但是他不用。他分开一丝意念在手机上输入数字，瞬间就能得到结果。

手机里诸多程序的功能都并到他的脑子里，他的大脑就像开了外挂一样。他能在开会的时候认真记录，同时在脑子里用手机给人发邮件，和另外的人聊天，还能同时看视频听音乐。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手机。当然了，如果手机没电了，他大脑的附加功能也跟着消失。

经过半年的时间，他的大脑和手机浑然一体，工作效率再次提升。效率上去了，空闲的时间就多了下来。

他有很多的时间陪伴谭子涵。

他可以在接送谭子涵上学的时候，在脑子里加班处理工作，甚至在陪谭子涵玩耍的时候用脑子跟客户手机交流，这并不妨碍他和儿子的相处。

他远离了手机，儿子自然也远离了手机。儿子的假性近视也好了。跟儿子在一起玩的时间，他经常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些快乐，是以前他整天忙于工作时体会不到的。他甚至有些感谢之前的那场车祸。

常雨晴为他高兴的同时，依旧提出一丝丝担忧。因为她有时候感觉枕/边睡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手机。谭华的脑子在睡觉的时候也不停歇，依旧用手机阅读和学习。

08.

第8章只能听到手机的声音

谭华安慰常雨晴，说他的大脑相当于多了一个外接电脑。外接电脑休息不休息，都不影响他本人。

他让常雨晴不用担心。

常雨晴便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生活越来越好了。

其实谭华有时候在深夜里偷偷给初恋女友发信息，想跟她聊聊天沟通沟通感情，不过初恋女友很少回复消息。

他用大脑看初恋的朋友圈，发现她只是晒儿子，很少晒她自己。

他和初恋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只知道她嫁去了外地，其他一无所知，她老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天，他和儿子一起去游乐场玩，父子俩非常开心。玩累了，他带着儿子去吃饭。他的人陪着儿子，脑子又开始紧张工作起来。

儿子一时无聊，翻出他的手机上网，看到一则热点新闻，说近期太阳黑子要爆发。儿子便问道：“爸爸，太阳黑子是什么东西啊？”

谭华笑道：“这是太阳里的一种运动状态，具体的解释爸爸也不是很懂，你看着手机，我给你搜索。”他意念一动，准备打开搜索栏，搜索之前，他也瞥了眼新闻。

新闻上说太阳黑子爆发的日子就是今天。太阳黑子是太阳上磁场聚集的地方，当太阳黑子成群出现时，太阳就会产生大量的磁电风暴，直接影响地球上的磁场，会导致部分通讯失去作用，鸟类无法凭借磁场找到飞行方向，收音机收不到节目等等。

谭华隐隐觉得心里发慌，似乎要出现什么意外。

正在他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推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来，看到儿子一脸的紧张。

儿子张着嘴巴，像是在说话，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笑道：“干啥呢？玩唇语啊？”

突然，他发现自己说话也没有声音。紧接着，他意识到不是说话没声音，而是自己听不到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他环顾四周，看到所有人都在张嘴说话，但就是没声音。他望向窗外，马路上车来车往，硬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世界绝对的寂静。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到声音了。

儿子十分害怕，但他也很机智，用手机打出一行字，上面写着：“爸，你怎么了？”

他依旧用意念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爸爸的听力不见了。”

儿子瞬间哭了起来，留着眼泪在手机上打字：“去医院看医生！”

他点点头，起身带着儿子去医院。

来到医院挂号，医生跟他检查，查了半天都不知道失聪的原因。

他用电脑在手机上打字，问医生：“我脑子里有一块手机芯片，会不会是芯片影响了我的听觉神经？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就是今天突然产生了太阳黑子运动，我才突然失聪。”

医生无法判断两者之间的关系，同样用手机打字，建议谭华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谭华非常忐忑，不知道自己的失聪要维持多久。

正要办住院手续的时候，他的大脑意识到手机响了，常雨晴在跟他打电话。他下意识地用意念接通电话，竟然意外地听到了声音。

“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

经过半天的失聪，谭华陡然听到声音，顿时无比的兴奋。他大声说：“我听不到声音了，现在在医院看病，你电话一打过来，我又能听到了！”

“是吗？在哪个医院？我现在来看你。”

“中心医院耳鼻喉科。”

谭华挂掉电话，世界又安静了。他看到儿子的嘴型高喊着：“爸爸，你能听到了吗？”他摇摇头。他看到医生也在说话，但是依旧听不到。

医生很纳闷，他从谭子涵手里拿过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在谭华手里。

电话接通了，

医生在电话里说：“能听到吗？”

谭华惊讶地发现，听力又回来了。

“医生，我能听到。”

“奇怪，正常的说话你听不到，手机拨打电话你才能听到啊？”医生挂掉电话，又张嘴问话。

谭华摇摇头。

医生再打电话过来，谭华又能听到。如此反复试验十几次，医生才最终确定，谭华暂时失去了正常交流的能力，只能通过手机交流。

在接通电话的时候，谭华才拥有听力，而且只能听到打电话的人的声音。

就好像医生给谭华电话，谭华能听到医生声音，谭子涵躲在一边说话，谭华依旧听不到。除非谭子涵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

09.

谭子涵急得直哭，对医生说：“救救我爸爸！不能变成聋/子啊！”

医生表示会喊其他专家教授过来会诊。

谭华也很焦急。

医生面对面给谭华打电话，通过手机说话：“还是住院观察吧。”

谭华拿着手机说：“只能这样了。我跟我常雨晴说一声。”

他又给常雨晴打电话，说：“常雨晴，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听不到声音，今天要住院。你帮我带两套换洗的衣服吧。”

常雨晴在电话里笑道：“开什么玩笑，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我在接打电话的时候才是好好的，真是荒谬啊！”谭华感叹道。

他再次住院。

各路专家教授来了一大堆，大家都无法确定病因。

谭华确定自己想跟人说话，必须要给他打电话通过手机交谈，别人想跟谭华交谈，也是必须依靠手机。他真的成为了手机人。

住了十来天的院，医院依旧一筹莫展，谭华只能暂时先回家，医院有研究进展了再来通知他。

谭华倒是很快习惯了这种生活，反正他平常联系客户联系朋友都是依靠手机打电话，面对面的交谈其实非常少。

在手机里，他的听力是正常的。平常失聪对他的生活造成的影响不是特别大。可能只是在步行过马路的时候，听不到汽车的喇叭声。

其实很多人在过马路的时候都低头看手机，也不看左右的汽车行驶，也听不见汽车的喇叭鸣笛。

失去听力对他来说还有一些好处，比如在行车的时候，如果他开得慢，不管后面的司机无论多么疯狂地按喇叭，他都听不见。司机超过他降下车窗骂他，他也当是耳边风。

他想听音乐想看电视，照样可以通过手机来看。世界安静了，他的生活还滋润了一些。

唯一有点尴尬的就是在自己家里，他想跟老婆儿子说话，也必须通过手机。

老婆孩子想跟他交流，也得通过手机，无法面对面聊天。

好在手机除了通话功能外，还有微信语音聊天，甚至视频聊天。只要是通过手机来聊天，他的听力都是正常的，都可以无障碍交流。

这个画面就像是一年前，一家三口在家里都不说话，都在玩手机。现在虽然也是在玩手机，但是毕竟都在说话，这就是进步。

一家人对手机的依赖越来越强。

谭华发现，他们家是因为自己得了特殊的病才对手机产生极度的依赖，而很多正常的家庭也极度依赖手机。

他每过段时间就去医院打听自己疾病的研究进展，得知越来越多的人患上手机依赖症。他们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和晚上睡觉前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件事，都是看手机。他们的手机依赖症比自己家严重多了。

谭华的工作也在照常继续，许多客户都是依靠手机联系的。当不得不和客户喝酒应酬的时候，他才略有不便，经常喊着小刘一起，让他多接触接触客户。

谁料客户们对他的特殊疾病非常感兴趣，都喜欢跟他一起喝酒。他干脆展示自己用大脑控制手机的能力，对他感兴趣的客户就更多了。他的业务也越来越好。

他的大脑和手机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各种关于金钱的操作都由大脑来操控。在输入密码的时候，别人都看不到他按的是哪些数字，因为他根本不用手去按。

他干脆不想去治病了，这种生活状态挺好，很多人甚至来找他取经，也想成为他这样人机一体的人。

一段时间后，他再次收到初恋主动发来的微信，依旧是给小孩子投票，以前是幼儿园的XX之星，现在是小学的XX之星。

他知道这是群发的短信，但是他心情好，便点进去投票。其实初恋的孩子在一群孩子中间并不出众，他差点想给别的孩子投票。

“谢谢你。”初恋难得地回了一句。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喝茶，好久没见了。”他回复道。

初恋没有再说话。

他有些失落。

当天晚上，谭华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的账户被扣了很多笔钱，虽然都是小笔金额，每笔钱都没多少，但是加起来就很大了。他赶紧翻手机，但是扣钱仍在继续，最后钱被扣光了！

他十分惊慌，然后吓醒了。他连忙查看自己账户，钱并没有少。

但是他睡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工作生活虽然非常如意，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的脑袋有点迷糊，可能是晚上没有休息好。中午时分，他抓紧时间补觉。

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账户莫名其妙被扣了一笔钱，就跟梦境一样。他迅速冷静下来，查知扣钱的是自己的一张余额很少的卡，这次只扣了两块钱。他用飞一般的速度修改了自己的支付密码，只花了短短一秒钟。

手指操作手机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大脑直接操作。

扣钱没有再继续。

他努力思考着，钱是怎么扣的……

当天下午，小刘跟谭华说他要离开公司了，老家出了点事，他要赶回老家。小刘为了感谢同事们一路以来的照顾，想约几个关系好的同事一起吃饭。小刘进步很快，这些进步都离不开谭华的指导。因此也邀请谭华。

谭华欣然以往。

晚上，谭华来到包厢，赫然发现初恋也在。

原来初恋竟然是小刘的老婆！

10.

他现在才知道！

他盯着初恋看，初恋只是笑笑，没有过多的眼神接触。他们虽然面对面，但是想说话都说不了，除非借助手机。

而小刘也不知道谭华是他老婆的初恋。

这场酒大家喝得很开心。

谭华竟然喝醉了，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只恍恍惚惚记得常雨晴给自己煮醒酒汤。

醒来后，谭华头痛欲裂，当他洗把脸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几张银行的钱都被转走了，一毛不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报警，然后思考失窃的原因。

很明显，有人趁他喝醉的时候在用他的手机动了手脚！他的大脑和手机相连，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利用他酒醉的时候意识不清醒，让他直接用大脑转钱，他可能就真的转了。他不需要多余的操作，大脑意念稍微运转，操作就已完成！

肯定是昨天酒席上的某个人！

他第一时间怀疑小刘。因为钱早不转走晚不转走，偏偏在跟小刘喝醉酒的时候被转走，肯定是小刘的问题。

然后他怀疑初恋。

他的初恋情结很严重。如果初恋趁着他酒醉，怀念下当初的美好，他很有可能就中招了。而且他给初恋投票后，自己的手机就被扣钱，投票的链接肯定也有猫腻！

警察来了。虽然警察就站在他对面，但他还是得借助手机才能报警说案情。说着说着，他突然灵光一闪。昨晚喝酒的时候，他想偷/拍初恋，于是偷偷用意念打开摄像头，而且进行录像模式。他的操作悄无声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他调出手机录像，果然是小刘和初恋同谋，趁着他喝醉了哄骗他打钱。这是偷窃！

有视频录像为证，警察火速去抓人。谭华在家等消息。

三个小时后，警察说小刘一家连夜搬离了江城，他们现在去小刘老家抓捕。到了下午，警察又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回老家接走父母去了外地，不知道到哪了，手机也已经关机。

谭华大怒，没想到这两个人平时老老实实的模样，居然处心积虑偷自己的钱。

警察又说，从邻居那里打听到，小刘的爸得了癌症，在医院化疗，需要大笔手续费，他们夫妻俩愁白了头，云云。

谭华有些怅然，但这不是偷钱的借口啊！

好在他对手机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了，他甚至可以感应到手机信号。他给初恋打电话，初恋挂掉，他趁机感应到初恋的手机所在位置。GPS定位系统告诉他的大脑，他们夫妻现在竟然还在江城，只是搬了家！原来他们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谭华冷笑，这对狗男女电视剧看多了吧，居然不远走高飞。他愤怒地奔往初恋新家所在小区。他只能精确定位到初恋在这个小区的某栋楼，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层，毕竟做不到那么精确。

他就在楼梯口守着。

守了半天时间，终于守到初恋了。她戴着口罩，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许多袋子。

他大怒，一把按住初恋肩膀。

初恋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他想质问初恋为什么偷他的钱，但是他无法当面说话，必须借助手机。他给初恋打电话，但是初恋不接。他只好报警。

他掏出手机，脑袋却挨了一棍子。

晕倒前，他看到初恋哭泣的脸，以及小刘木讷而凶狠的眼神。他计划着如果小刘初恋夫妻如数归还并且道歉，他可以选择既往不咎。

但是……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再次躺在医院的床上，常雨晴孩子守在床边，眼角都挂着泪。

他一阵感动，心想最关心自己的还是家人。他觉得鼻子一酸，差点落泪。他把眼泪憋了回去，用手摸了摸谭子涵的脸。

“爸！”谭子涵惊喜地叫道。

谭华更惊喜，因为他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我的耳朵好了！”他高兴地说。

常雨晴也醒了，吃惊地说：“一棍子把你敲好了啊！”

谭华有些脸红。他瞒着常雨晴，独自去找初恋，想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谁知自己差点被/打死。常雨晴肯定又要发飙了。

“是啊，当头棒喝。”谭华说到。还是自己的常雨晴好啊，他心里想。

这时医生走过来，说：“告诉你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你脑子里的芯片没有了……”

谭华一愣，问：“对我的身体有影响吗？”

医生摇摇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谭华试着用意念操作手机，依旧可以操作，看来手机已经融入了他的大脑。但是他能够正确地区分手机和家人，理清工作和生活的关系了。想来，这里包含/着那一棍子的功劳。

“那两人抓到了吗？”他问常雨晴。

“还没有。他们又跑了。”常雨晴说。

“我知道他们在哪。只要他们用手机，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们也是重度手机依赖症患者”谭华自信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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