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工具

人要有梦想，有了梦想才会努力奋斗，人生才会更有意义。如果没有梦想，那就只能做庸人。

赵乐天从一个客房推门而出，走进大厅。

他似乎非常虚弱，脸色很苍白。

赵家大伯对我说：“乐天知道自己错了。正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已经明白了，不能拆散别人的家庭，尤其是自己亲人的家庭。”

我看着赵乐天，说：“他们跟你说啥了？”

赵乐天淡淡地说：“没说啥。”

我猜测赵家大伯肯定给赵乐天洗/脑了，或者施压了。我问道：“是吗？我觉得二嫂还是得回去，回到她自己的原来的家庭。你觉得呢？”

赵乐天冲着二嫂说：“不要我觉得，要她觉得。她不想走，我们能勉强吗？算了吧，不要操心别人，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业务跑得咋样了？赚钱了吗？有女朋友了吗？给家里寄钱了吗？”

我无言以对。

二嫂忽然对我说：“谢谢你关心我。正是因为你的好心肠，我才意识到亲情的重要，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失去母爱。”

我问她：“他们之前控制你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之前逃跑，他们还打你！”

二嫂笑道：“没有什么绑架。没有什么控制。也没什么逃跑，那只不过是我跟二哥吵架了而已。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赵乐天也笑道：“老许啊，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嘛。走，回去打游戏。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大家都不追究。”

眼下的赵乐天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赵乐天了。

也不知道大伯他们做了什么，赵乐天和二嫂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们明显控制了二嫂。

但是我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大家都这么说，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也没啥意思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伯和蔼笑道：“既然没问题了，那就好好休息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回江城。”

一种无力感重重地包围了我。

这是集体意志的体现。

算了吧！

我和赵乐天一起走出大伯家的大门。

大伯家也是小洋楼，经济基础比赵乐天要好。

在推门离开时，我好像感觉二嫂看了我一眼。我连忙转回头看她，发现她只是在专心地照顾孩子。

我的幻觉么？

夜色如水。

我们回到赵乐天的家。

赵乐天直接走向吕芳香的房间，我也跟了过去。

走在楼梯间，见身边没有其他人了，我便问道：“老赵，你真不想救二嫂了。”

赵乐天问：“如果二嫂回到她的家，你觉得她爸妈会不会再把她卖一次？她新的男人会不会像我二哥这样待她？”

我默然。

赵乐天径直打开吕芳香的门。

吕芳香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像是一个课堂上认真做作业的小学生。

我迫不及待地走到吕芳香的面前，说：“阿香，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吕芳香点点头。

我悲愤道：“老赵变了心思，不救二嫂了。二嫂也不想走了！”

吕芳香问：“咋回事？”

我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后，我听到后院传来猪叫的声音。

这时，我好像明白了二嫂变化的原因：二嫂不想跑了，是因为彻彻底底地害怕了，害怕逃离被抓住后成为小郑那样的半人半猪！

这个村子里有这种神秘而恐惧的力量！

恐惧，永远是驾驭人心的最有效的工具！

可是，这种力量是怎么来的？

很多女人都受它的支配，无法摆脱。

吕芳香叹道：“老许，你还不明白吗？二嫂离不开是有理由的。她是为了她的儿女牺牲。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李飞龙那样长十三根手指头。她一直在牺牲。就好像我为了我爸牺牲一样。”

赵乐天突然问：“难道你现在嫁给我也是一种牺牲吗？”

这个问题有点刁钻。

吕芳香坦诚相待，说：“算是吧。我给我爸看病，借了那么多的钱，得还钱啊！现在我背了一身的债，除了你，谁敢娶我？谁愿意娶我？老许，你愿意么？”

没想到问题跑到我这来了。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

吕芳香说：“乐天，你别生气。我不想骗你。我答应跟你结婚，目的不单纯，我想离开这里，我想找钱还债。你让我装出一副纯情的样子，对不起，我装不出来。我也不是什么纯情的人。

赵乐天问：“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吕芳香想了想，说：“其实有一点吧。你愿意帮我还债，我很感激。我们也是老同学，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一起过日子也算不错。说牺牲可能有点过，换种说法，说我们俩比较适合。我选择答应你跟你结婚，二嫂选择留在这里。这些选择虽然看起来很有强迫的意味，然而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她的话，我无法反驳。

如果不让吕芳香嫁给赵乐天，难道让吕芳香被吕文学卖给其他人，或者让吕芳香再出去做那种兼职？

我只是普通人，无法帮助吕芳香和二嫂改善她们的生活。

吕芳香说：“不说这些了。二嫂的命运，二嫂自己掌握。明天我们回江城，把我爸的遗体接出来，回我老家办后事。赵乐天，还有他们的家人，都会帮我。许令升，你帮了我很多，回去后忙自己的事情吧。毛晨霜家里还有一堆事，需要你帮忙。”

提到大脸猫毛晨霜，我更加惭愧。

我信心满满要帮毛晨霜救出她的姐姐，现在却落得这般田地。

也不知道大脸猫现在在干什么，电话总是打不通。

如果确认二嫂就是她的姐姐毛晨雪，她会怎么做呢？

02.

我看着吕芳香坐在床上，想起了当初钱状元的探花视频。

那时候吕芳香坐在酒店的床上。

现在吕芳香坐在赵乐天的床上。

我在大学里朋友不多，就是赵乐天钱状元等人。没想到吕芳香跟我们三个人都有点乱七八糟的关系。

如今吕芳香可能嫁给赵乐天。

那么以后赵乐天和钱状元怎么相处？

估计最优解就是大家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吕芳香突然幽幽说道：“要不你们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开一天的车呢。”

她这是端茶送客了？

我当然是客。

可是赵乐天呢……

果然，赵乐天依依不舍地道：“我想多跟你说会儿话。”

吕芳香说：“有什么话，回到江城再说吧。”

我心想，吕芳香果然只是想借助赵乐天逃离这个半月村这个魔窟而已。

等到了江城，她九成的几率不会跟赵乐天在结婚。

赵乐天明显变得很伤心，但是也不能勉强吕芳香。

同时，我还发现他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我很纳闷，吕芳香的这句话的杀伤力没这么强吧？

不过，他从大伯家出来后，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不像是受了打击，倒像是中了毒。

我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拉着我一起回到他的房间。

“洗个澡睡觉。”赵乐天闷闷不乐道。

他拿衣服准备去卫生间，一不小心一件衣服掉地上了。他弯腰去捡。

一般来说，男人弯腰捡东西没啥看头，又不是女人。

但是，此时此刻，机缘巧合，我还是瞄了他一眼。

无意间，我看到他的胸/口处居然有一颗种子。

种子长在肉里面。

再仔细一看，这种子居然发芽了！

而赵乐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跟小郑那天剪掉身上并蒂花时的脸一样白！

小郑那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赵乐天这是什么？

难道这是那种并蒂花的花芽？

我忍不住问：“你胸/口那颗种子是啥玩意儿？”

赵乐天立刻捂住衣领，说：“没啥。”

我很关心，问：“别骗我了。是不是你家大伯给你种了种子要想控制你？不对啊，那种并蒂花不都是用来控制女人的吗？怎么还能控制男人？你是不是他的侄子啊？有没有很难受？”

赵乐天捂着胸/口，说：“有一点。”

我说：“这是一点？我看是一亿点。怪不得你性格大变，原来身上也有了这种鬼东西。这种子像是有毒一样。我想帮你解毒。希望你摆脱它的控制”

我观察着赵乐天的表情，继续说：“我不能看着你被别人洗/脑，不能让大伯他们用种子控制你。人类最大的地方就在于对自由的追求和向往、我得让你恢复清醒。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被人洗/脑的关键肯定就是这颗发芽的种子。”

赵乐天看着我苦笑道：“算了吧。这颗种子是有毒，我是中毒了，但我是主动中毒的，还是中了爱情的毒。”

我问道：“什么意思？”

赵乐天犹豫了片刻，脱掉了他的上衣，露出胸/口的那颗种子，说：“这颗种子是我大伯给我的。本来是一颗，但是会慢慢长成芽，一颗是雌的，一个是雄的。雄的种在男人身上，雌的种在女人身上，那么这两个人的生死就会绑定在一起。如果女人死了，那男人也会同时死掉。男人死了，女人也是如此。如果女人想离开，男人就以自杀相威胁。人都是怕死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所以可以用这招留住女人。”

我大为震惊，叹道：“还有这种种子？太神奇了吧！”

赵乐天说：“这颗种子就是爱情的灵药，把一个女人的心死死地绑住。”

我很是不理解，问：“但是，这代价有点大吧。如果吕芳香出车祸死了，你也死了啊！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赵乐天苦笑着说：“同时种下种子之后，不仅仅生死绑在一起，两个人的感情也绑定在一起，女人会心甘情愿地一直跟着男人。我知道吕芳香不是很喜欢我。她假装答应嫁给我，只是为了离开这里而已。另外，她也需要我家的钱来还债。回到江城之后，她肯定会离开的，所以我只能用这颗种子留住她。”

我感觉我已经快摸到村子的秘密了，激动地问：“这种子就是那种并蒂花的种子吧？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们村子鲜花的秘密？”

03.

半月和龙井村无处不在的哭声，门口坐着的呆滞的女人，无比悬殊的贫富差距，荒地里的白雾，半人半猪的尸体……

这两个村子的秘密太多了。

如果村子里的人不主动交代这些秘密的话，我们这种外地人恐怕一辈子都搞不清楚。

好在赵乐天也是村子的人。

好在赵乐天把我当兄弟，愿意跟我吐露这些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年的秘密。

赵乐天关上门窗，又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明显是不愿意出现隔墙有耳。

可见这个秘密事关重大，他告诉，已然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连他自己的父母都要瞒着。

这个秘密关系着众多古怪的事情。

二嫂为什么突然不想走了？

赵乐天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小郑为什么会变成半人半猪？

吕文学为什么能搞来那么多听话又漂亮的女人？

赵乐天郑重其事地说：“本来这个秘密太重要了。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大伯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告诉任何外村人。我也不想告诉你，但是你愿意对我坦诚你身上最大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吧。秘密再重要，也没有朋友之间的关系重要。”

我激动得牙齿打颤了，问：“究竟是什么秘密？”

赵乐天问：“在交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村的美女多吗？”

我问道：“美女多不多？”

赵乐天说：“是啊。你好好回想回想。”

我回忆了一番，无论是我见到吴蝶飞还是二嫂还是小郑，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那些在门口傻傻坐着的目光呆滞的女人，也颇有几分姿色。

半月村作为小山村，居然有这么多的美女，而且还愿意留在农村老家，着实奇怪。

我回答道：“是有很多美女。就好比你大嫂，虽然年纪很大，但是看起来也很漂亮。不得不说，你们村的男人真幸福。”

赵乐天说：“这就是秘密之一。你也说过，我们村有一种很奇怪的花香，正是这种花香能够滋润本村的女人，让她们变得漂亮，丑女也能变成美人。其实没有真正改变女人的颜值，而是给女人加一层滤镜。”

“什么加滤镜？

“花粉被女人吸收后，融化到女人的血液和汗水，形成体香。这种体香影响影响女人身边的男人的视力，男人看到她就会自动带一层美颜滤镜，让她看起来非常的漂亮。所以，我们村子把这种奇怪的花叫做美人花。无论是没钱的男人还是有钱的男人，都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你用这种美人花娶媳妇儿，就算你媳妇儿被硫酸泼脸，在你眼里也是大美女。”

“我去！我就说怎么这么多美女。

赵乐天指着自己的胸/口说：“美人花一开两朵，所以也叫鸳鸯花。我身上这颗种子就是鸳鸯花的种子。鸳鸯花的种子非常奇怪，如果种在土地里，那么很快就会死掉。它对生长环境的条件非常苛刻，需要男人和女人的鲜血来灌溉培养！鸳鸯花能把男女两个人的性命绑定在一起，要么都好好活着，要么同归于尽，所以这花也叫同命鸳鸯花。”

我叹道：“一起生一起死，果然是同命鸳鸯。那些花香又是怎么回事？”

赵乐天解释说：“同命鸳鸯花有很多种用途。它开出的花的花粉有强烈的麻醉作用，拿很多花出来给女人闻，就能在瞬间让她昏迷。女人晕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迷迷糊糊的痴呆状态，任男人摆布。你懂的……但是这种痴呆的状态时间可长可短。”

我问道：“长短怎么判定？”

吕芳香被控制过，昏迷了很长时间。

村子里的那些女人当中，有的一年到头都是痴痴呆呆的。

但是二嫂能保持清醒，能向我求助。

小郑能自主地剪掉鸳鸯花。

可见鸳鸯花的效力因人而异。

赵乐天说：“一般在四十八小时。花香失去作用后，就把鸳鸯花种在女人的身上，女人就会被男人控制，不再想着逃跑。当然了，也可能保持清醒，想要逃跑。这就要看女人的意志力了。意志力差的女人就会认命，乖乖待在男人的身边，但是不再茫然痴呆。除了不愿意离开男人之外，其它的地方和正常的女人一模一样。”

我想起小郑努力反抗的脸，问：“但是也有的女人不认命吧？她们还是想离开怎么办？”

赵乐天说：“继续给她种鸳鸯花！种了两朵鸳鸯花的女人基本不会逃跑了，但是会处于呆滞的状态，像是得了神经病。说来惭愧，我们村子里的大部分男人就是靠这种花香娶媳妇。”

难怪李飞龙那么穷的人也能娶到媳妇儿！

原来如此！

恐怖的地方不是李飞龙一个人用这种手段娶媳妇儿，而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

我又问：“那大嫂说的一个女人跑了，为啥会影响她的老公和孩子？”

赵乐天解释说：“男人和女人身上都有鸳鸯花，一雌一雄，互相影响。如果两朵花相隔太远，两朵花有可能死掉。花活人活，花死人死！就算不死，五脏六腑也会出问题，甚至腐烂！他们的孩子的体内也有鸳鸯花，所以如果孩子身上的鸳鸯花跟母亲的距离太远，也会出问题，虽然不会死，但是会影响孩子的身体发育，变成痴呆，变成残废，或者变成畸形。所以很多女人舍不得离开。另外如果一个女人离开的话，不仅仅她的老公会心痛，甚至会让所有用过鸳鸯花的男人心痛。”

这鸳鸯花越来越神奇了。

我问道““这又是为啥？”

赵乐天长舒一口气，说：“因为我们村子里所有的花香都源于一颗种子。也就是说所有用过花香的人都是绑定在一起的。如果一个女人从花香中清醒过来跑了，那么所有的女人都会清醒，都会逃跑。所以村子不可能让一个女人离开。”

04.

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怪两个村子甚至整个七夕镇都是铁板一块！

原来他们几乎所有人的人生都是绑定在一起的！

很多男人的老婆都是买来的，为了控制她们，他们在她们身上种下了鸳鸯花。

在鸳鸯花的作用下，女人们要么认命，要么变痴呆。

像吴蝶飞这种能跑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二嫂本来有机会跑的，但是被赵乐天的大嫂拦住了。现在二嫂还被大伯他们洗了脑。

大伯究竟是什么人物？

而吕芳香一直装疯卖傻，想要逃离半月村，本来已经成功了，但是她忍不住帮二嫂求情而漏了陷。现在赵家人都知道吕芳香恢复了清醒，他们会怎么对付她？

于是我问赵乐天：“兄弟，你想怎么对待吕芳香？你大伯他们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不再帮忙送二嫂回家？”

这话问出去后，赵乐天沉默了一阵。

房间里很安静。

我似乎又听到了隐隐约约但是铺天盖地的女人抽泣声。

这其中有没有二嫂的声音呢？

赵家大伯已经对我产生了提防。

这次离开半月村后，以后估计就没有机会再回来营救二嫂了。

即便有机会，也会很困难。毕竟二嫂自己都不肯走。

如果大脸猫带人过来接她的姐姐，能接走么？

关键还在于赵乐天。看来是坚持内心的善良，还是坚持宗族的传统。

后者的势力和惯性无比的强大。

赵乐天沉默了许久，说：“事到如今，你把我当兄弟，那我也不能不厚道。我另外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到死都不会说的。”

我看他说得郑重其事，渐渐也严肃起来，说：“什么秘密？说完不会杀我灭口吧？”

赵乐天笑道：“当然不会，我又不是村里的那些老家伙。”

我想起李凤阁家里的那口枯井，据说里面埋过死人？

这里山高水远，老家伙们真杀了人，如果没人报警，那人就白死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这话有意思，难道那些老家伙杀过人？”

赵乐天连忙否认：“这可是你说的，我从来没有说过。”

我觉得我们俩还是太不严肃了，于是迅速纠正话题，说：“言归正传，你到底想说什么秘密？”

赵乐天说：“其实大伯把我叫到他房间去，还召集了那么多长辈一起游说我，其实都是为了我着想。他们是想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赵家大伯他们对赵乐天做了什么？

这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

赵乐天毕竟是他们的亲子侄，应该不会伤害他吧。

但是，他们究竟怎么彻底改变了赵乐天的态度？

现在赵乐天自己愿意解密，我当然喜出望外。

原来他们竟然是要帮助赵乐天！那么赵乐天投桃报李，自然要站在他们那边。

可是他们怎么帮助赵乐天？帮助赵乐天什么？

“你有什么愿望？”我问道。

“娶吕芳香！”赵乐天兴奋地说。

我下意识地往吕芳香房间的方向望去。

佳人就在隔壁。

“你不是可以娶她了吗？她也答应和你结婚，彩礼什么的都付了。这还是你的愿望？”我问道。

如果他们俩回到江城后真的结婚了，他们的婚姻会幸福么？

赵乐天苦笑一声，叹道：“但是你我心里都明白，吕芳香并不喜欢我。她答应嫁给我，只不过是迫于形势。我希望能够真正地和她在一起，和她的人也和她的心在一起。”

我明白了，原来赵乐天不仅要得到吕芳香的人，还要得到她的心。

有追求！

但是他大伯能帮他啥呢？

我问道：“感情这种东西，外人很难勉强。你大伯他们就算再牛逼，又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在一起呢？除非……对她使用鸳鸯花？吕文学就是用鸳鸯花控制她的吧？吕文学大厅的茶几上还摆着一朵鸳鸯花！”

赵乐天说：“是的。我们半月村和龙井村两个村其实是同一个祖先，甚至整个七夕镇恐怕都是一个祖先。这个祖先是宫廷御医，是他最早发现了鸳鸯花。当年他依靠鸳鸯花帮助皇帝驾驭后宫。年老之后，他告老还乡，但是皇帝禁止他把鸳鸯花的种子带出去，免得祸乱人间。但是祖先偷偷地把种子栽在自己的胸/口，这种子还跟血肉长到了一起，在胸/口开花。祖先为了让自己的后代都能娶到媳妇儿，他在临死时吃了大量的鸳鸯花，然后跳了龙井村的那口井，把花的果实种子融化到井水里。只要是他的后代喝了井水，就有机会长出鸳鸯花的种子。”

听这番讲述，鸳鸯花还有几千年的历史啊？

那么这个村子也不简单！

赵乐天继续介绍说：“就是我胸/口的这种子，一出生就有，但是平常不明显，根本看不出来，只有碰上喜欢的姑娘或者想娶的姑娘时，种子才慢慢从胸/口长出来。这种子会发育成两颗鸳鸯花的花芽，但是用心血喂养种子，种子才会发芽。正是因为种子吸食心头血，所以男人会变得虚弱。但是不是所有本地人都会长出种子。比如本地人去了外地，长期无法饮用井水，那身上基本不会长出种子。”

我惊讶问道：“难道你是最近才长出种子的？你以前都没遇到喜欢的姑娘？”

赵乐天居然老脸微红，说：“是啊。我也算是情窦初开……咳咳咳。大伯说我把其中一颗花芽给吕芳香的话，就能够获得她的芳心，让她从此不会再喜欢别的男人，而且生死和我绑定在一起。操作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先用大把的鸳鸯花给她闻，让她陷入昏迷状态，然后让我挺身而出，跟她共赴巫山云雨，自然而然地把这颗鸳鸯花的种子播种到了她的身上。”

“你这个挺身而出用得太到位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得不说，大伯的建议很有效，我也心动了。为了心爱的姑娘，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赵乐天激动地说。

“这个播种的过程也是剥夺她自尊的过程啊！残忍！”我忍不住指责道。

“虽然有点残忍，但是不得不承认，方法很有效！一个女人的贞洁如果被一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强行夺走的话，她肯定会大受打击，非常的伤心，不敢再面对其他的男人，甚至会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改而依靠这个伤害她的男人。但是鸳鸯花会中和她的这种伤心，这样我们就能真心实意在一起了。本来我准备实施大伯他们安排的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因为吕芳香已经中了鸳鸯花的毒，每天有很长的时间是处于昏迷状态，即便她恢复清醒，再闻一闻鸳鸯花又会晕倒。今晚我只要趁虚而入就行了。”

“难道你已经这么做了？”我鄙夷地看着他。

赵乐天淡淡一笑。

05.

赵乐天这笑容很可恶。

难道真的趁火打劫了？

应该没有吧，这两天我们几乎都在一块。除非他半夜偷偷摸摸跑出去了。

赵乐天苦笑道：“当然没有，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我也很喜欢阿香，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情，但是终究忍住了。我觉得人不能够太无耻，做人要有底线。如果我们俩生了孩子，孩子问我怎么和老妈在一起的，我怎么回答？我无言面对！而且我也不愿意看到我的后代用同样的方法获取别人的爱情。”

我赞道：“好样的！如果是我的话，恐怕忍不住啊！”

赵乐天说：“其实我也差点没忍住。事实上，半月村和龙井村的很多男人都没忍住，都用这种方法买女人，绑架女人。这是两个村子千百年来的传统，但是我并不想延续这种传统，因为它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虽然是这个村子的人，但不代表这个村子就是我。好的东西要遵循，差的东西要甄别。历史的惯性，希望能在我这里改变。”

经过这么一大通的讲解，半月村的迷雾终于渐渐散开了。

而赵乐天说着说着，身上渐渐似乎笼罩着一层神圣的莲花光环！

我竖起大拇指赞道：“老赵，你让我大开眼界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地位一下子高了很多！”

“有多高？”赵乐天也开心于他的坚持，开心于我对他的认可。

“两三层楼那么高。”我说。

现在二嫂吴蝶飞和吕芳香等人失踪的原因都搞清楚了。那就是熟人利用鸳鸯花轻而易举地把她们迷晕，然后卖到偏远的山村，再继续用鸳鸯花控制他们。

但是村子里还有大量的疑团。

我问道：“难道你们全村人都用鸳鸯花娶媳妇儿？”

赵乐天说：“不一定，比如我爸就没有用过！而我大伯他们，不仅自己用，还把鸳鸯花卖给别人，按克卖呢！而且只有这两个村子的男人才能培育鸳鸯花，所以他们依靠这些东西发了大财。但是，也有部分老实厚道的家庭不愿意挣这种没良心的钱。所以他们很穷。”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两个村子的贫富差距才这么大！

竟然是良心妨碍了他们挣钱。

“其实，鸳鸯花还有一层非常可怕的功效。”赵乐天又补充说。

这鸳鸯花的功效没完没了？

像是游戏里的外挂。

可见发现鸳鸯花的那个姓赵的御医肯定是个神人。如果这个御医的秘方没有意识，流传到现在，再搞个医药公司，岂不是大发横财？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跟着出现了蒹葭医药。

这个医药公司在短时间内崛起，发明了许多见效快而价格低的药物，迅速占领了药物市场，也像是开了挂一样。

不过我也是想多了。

可能蒹葭医药只是营销做得好而已。

我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问：“啥功效？”

“如果有人意志力非常的坚强，能够摆脱鸳鸯花的控制的话，那么就使用最后一招，让很多人给她播种鸳鸯花。”

“很多人播种……我去。”

“那就是多人运动了。一个人的播种足以摧毁一个女人的理性和自尊，多个人的播种……如果她还是能够保持清醒，那么鸳鸯花会改变她的基因，让她慢慢地变成一头猪。从此人间蒸发。谁都不会想到人会变成猪。”

“我题外问一句，这头猪生会不会生出后代？”这个问题问出去，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无法想象那个后代是人还是猪……

而变成猪的女人，又会有多痛苦？

这鸳鸯花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简直乱点鸳鸯！

“那我不知道。”赵乐天说。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鸳鸯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细思极恐啊。”我说。

“是啊，我也想不到我从小长大的村子居然包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希望你以后不要因此瞧不起我。”赵乐天惭愧道。

“不会的，你很勇敢。按照你的说法，李凤阁家的那个小郑肯定就是一个意志力非常坚定的女人，她自己剪掉了身上的鸳鸯花。李凤阁的爷爷觉得小郑无法控制，就让很多人给她播种，让她变成了猪。也不知道是小郑自己自杀，还是李凤阁的爷爷把她杀了，最终她变成了半人半猪，被埋在了那片荒地，被我看到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赵乐天问。

“就在今天白天。”我把荒地上看到小郑尸体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事情回忆起来，让我遍体生寒。

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赵乐天质问道。

很明显，他对我的刻意隐瞒有所不满。

“我有点害怕，害怕你跟那些村子那些村民是一起的。你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我破坏其中一个人的利益，那就是破坏了村子里所有男人的利益。我害怕你会受集体情绪的影响变得穷凶极恶，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现在你对我坦诚相待，那我也不能隐瞒了。”

“嗯。”

赵乐天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他突然望向窗外，似乎有汽车驶过。

他回过头来说，说：“或许小郑是自杀的。那么活着，实在太痛苦了。尤其是她这种性格坚硬不认命的人。她用死亡终止了这种悲剧。其实小郑还算是好的，她嫁过来好像没多久，也没有生出后代。不然的话，如果她死了，她的后代就会变成畸形和残废，即便她的子女不是她愿意生的，但毕竟是她的血肉。”

“现在怎么办？二嫂已经彻底被洗/脑了，她不愿意离开这儿。她的家人肯定非常想念她，我怎么面对大脸猫？”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还有无数汽车的引擎声和喇叭声，以及汽车的灯光照明。

我和赵乐天来到窗口一看，发现大伯楼下停了无数的车，其中还有警车。

06.

看似宁静的小山村突然来了这么多车，明显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这些车都停在了大伯家门口。

车灯照射着大伯家的大门。

在远光灯的照射下，大伯家的豪宅显得更加豪华。

我和赵乐天连忙下楼，冲到大伯家。

我边跑边问：“你大伯是村/长么？这房子豪华得像李凤阁家的房子。”

赵乐天说：“是啊！你才知道啊？”

“我去，都没听你说过。”

“我以为你能观察出来的。”

两家相距不远，很快就到了。

外来的汽车都调成了近光灯，光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接着有一辆车里面伸出一条修长的大白腿，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

接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原来是大脸猫来了！

现在可以确定了，二嫂就是毛晨雪，是大脸猫毛晨霜的姐姐！

大脸猫肯定收了我的信息，但是一直没有理我。

估计她在悄悄地组织人马前来营救姐姐。

除了大脸猫和她的爸妈之外，我还看到了钱状元。

还有一些穿着制服的人。

看来他们已经报警了。

有这些穿制服的人在，营救人质应该稳了！

大脸猫冲着大伯的家喊：“姐姐，我是小霜啊，我们来救你了！”

赵乐天说：“难道二嫂真的是大脸猫的姐姐？这下完蛋了，一边是大学同学，一边是我的大伯。咋办？”

我说：“当然凭着良心啊！”

“说得容易！”

不管赵乐天怎么想的，我坚决站在大脸猫这边。

大伯家的灯光全都亮了，肯定被外边的动静惊醒了。

大脸猫很激动，面红耳赤，眼睛里都是血丝。

可见她十分想念她的姐姐。

大脸猫的爸妈也大声喊着毛晨雪的名字。

赵建国家也是豪宅。

豪宅里几天大狼狗，平常温温顺顺，不吭不响，此时意识到有外敌入侵，便狺狺狂吠。”

我走到大脸猫的身后，提醒道：“现在喊你姐姐没啥用。”

大脸猫问：“为啥啊？”

我想起她姐姐毛晨雪的呆滞的眼神，说：“他们用一种奇怪的并蒂花把你姐姐控制住了，迷惑她的心智。本来今晚我都快把她带走了，但是被人拦住了，又抓了回来。接着心性大变，说什么不愿意走了。因为她的一儿一女都在这里。”

大脸猫大惊：“啊？我姐姐生了两个娃？”

我说：“是啊，看样子，他们还要你姐姐生更多。这里很多村民都生三四个。他们用孩子拴住孩子的妈！”

大脸猫骂道：“他么的！”

“不过，我也是有备而来。我查过赵乐天的大伯，他叫赵建国，是半月村的村/长，也是半月村赵氏家族的老大，虽然现在没有族长的职位，但是差不多是那个意思。他们赵家三兄弟，老大赵建国，老/二赵爱国，在镇上的机关单位上班，权力不小，谨小慎微。老大三赵护国，也就是赵乐天的老爸，为人老实本分。就这个老大难以对付。”

赵乐天也跑了过来，说：“毛晨霜，你这兴师动众的，我大伯肯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大脸猫怒道：“我姐姐被拐卖了十年，还被强迫生了孩子，我更生气，后果更严重。”

赵乐天说：“我不是为我大伯说话，只是提醒你小心一点。这里本地人多，而且铁板一块，你们……小心一点吧。”

这时，豪宅的门开了。

一身中山装的赵建国走出来。

他首先冲着我摇头道：“好啊小许，我们当你是客人，客客气气地招待，你居然调转槍头叫外人来欺负我们？”

他说得正义凛然，又似乎很受委屈，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晃了晃脑袋，把莫名其妙的想法赶走，然后在大脸猫面前表明立场，说：“您这话有点问题。他们都是毛晨雪的家人，毛晨雪失踪十年了，他们终于找到了亲人，来接亲人，有什么不对？”

赵建国的目光在大脸猫一家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冷笑道：“什么毛晨霜？我不认识！”

我大声说：“就是二嫂，二嫂叫毛晨霜！”

赵建国冷笑道：“一派胡言。二嫂明明叫方雪兰！”

大脸猫叫道：“你们把我姐姐的身份证改了！”

赵建国说：“我一个普通的农民，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力？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城里人，就来农村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大脸猫吼道：“少胡说八道。你家的二嫂就是我的姐姐，我爸妈就是她的爸妈！快让她出来！

赵建国怒道：“放肆！当初我是花了大价钱的彩礼，才把方雪兰从她的父母手里娶回来。从未见过你们。你们三更半夜的，仗着人多，来我家抢我的儿媳？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家家族的人纷纷喝骂。

大脸猫怒道：“胡说！我跟我姐姐长得像，看一眼就知道了。要是不相信眼睛，就去做DNA鉴定！”

赵建国说：“笑话，随便来个人要我家的儿媳去跟她做DNA我就让她去做？真是岂有此理！”

听他们俩的对话，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赵建国等人为了让毛晨雪离不开半月村，做了很多事情，除了鸳鸯花之外，还给毛晨雪伪造了身份证，改名字为方雪兰，然后赵家的人都一口咬定方雪兰都说是深山里来的，她的父母把她卖到这里。

这些都是赵建国等赵家人精心编造的谎言。

他们篡改了毛晨雪的身世，再加上并蒂花让人糊涂的作用，让毛晨雪忘记自己的身世，真的以为自己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的，让她害怕回到那个穷得要死的家。

毛晨雪可能自己都相信了。

其实我也差点被赵建国忽悠了。

实际上，毛晨雪的父母，也就是大脸猫的父母都是省城的人，而且家庭条件不错，在市中心有房产，怎么会穷得卖女儿？

赵建国他们的居心太歹毒了。

大脸猫的爸爸怒道：“信口雌黄！你肯定是从人贩子那里买走我女儿的。那是人贩子，不是她的父母。快点把我女儿放了！我已经报警！别想胡搅蛮缠！”

赵建国不跟他对线，而是冲着赵家人喊道：“兄弟姐妹们，有人来我家的儿媳妇！大家说怎么办？”

赵家人愤怒地喊道：“赶走他们！打死他们！”

07.

我看着赵家人群情激奋，心中惶恐，为大脸猫一家人的安危担忧。

赵家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毛家人淹死。

但是在场有警车，警车里走出来很多巡捕，他们咋不管事啊？

我观察着他们，发现好几个巡捕和赵家人有眼神交流。

难道这几个巡捕是半月村的人？

那大脸猫请他们过来，岂不是与虎谋皮？

大脸猫明显没有想那么多，冲着赵建国叫道：“还我姐姐！”

赵建国怒道：“离开我们村！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大脸猫叫道：“人贩子，不得好死！”

赵家人纷纷怒骂：“你们才是人贩子！”

大脸猫并非一家三口，同样请了很多毛家的亲戚。

于是，赵家赵家人和毛家人互相对峙。

局势越来越糟了。

我问赵乐天：“你站哪边？”

赵建国也对着赵乐天叫道：“乐天，滚过来！你哪边的？”

赵乐天的老爸赵护国也瞪着赵乐天。

赵护国脸上的和蔼和亲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愤怒。

估计有一部分是对我的愤怒。

因为我在他家白吃白住了几天，却想要抢走他的侄媳妇。

半月村宗族力量强大，抢侄子媳妇儿约等于抢儿子媳妇。更可恨的是，儿子带回来的朋友是个带路党……

长辈的压力是巨/大的。

如果是我，我也扛不住。

所以赵乐天低着头，从我身边离开，走到赵建国身边。

我求助似的看着穿制服的人，发现其中一个巡捕长着一张国字脸，有些眼熟。

仔细回想一番，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江城见过他，后来跟老崔打听过，知道他叫宋云间，是太平街附近的片儿警。

大脸猫的家跟太平街没有多远，估计没有多远，所以把宋云间请过来了。

而另外几个人巡捕操着七夕镇本地的方言，看来这是本地的巡捕。

我对宋云间说：“赶紧救人啊！”

宋云间一直有所犹豫，见我催促，这才勉强地对赵建国等人说：“既然家属找上门了，你们就得让他们见上一面。”

赵建国怒道：“什么家属！我才是家属！你们赶紧把这些外地人弄走，不然事情搞大了，谁都没办法收场。你们领导呢？让他过来！”

宋云间作色道：“不要妨碍执法！”

赵建国一声冷笑，摸出一个口哨，用力一吹。

更多的赵家家族的人迅速聚集。

没多久，整个半月村和龙井村的人全部过来。

我看到李凤阁居然也开车来了，但是没看到李凤阁的爸爸和爷爷。

李凤阁的爸爸毕竟是村/长，自恃身份，要注意点形象。

至于他爷爷那个老妖怪，恐怕觉得这件事不值得他老人家出面。

现在双方推推搡搡，个个都非常的激动。

毛家一方是来找自己的姐姐，找自己的女儿，找自己的亲人。

赵家一方是维护自己孙子的妈妈，维护自己儿子的老婆，维护自己的媳妇。

两边剑拔弩张。

赵建国这边明显人多势众。

但是大脸猫这边好歹有巡捕。

另外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巡捕对赵建国说：“大舅舅，您也别为难我们啊！拐卖这种事情，现在上面严厉打击。要是真闹大了，吃亏的可是您！”

赵建国说：“小方啊，你这话成何体统？这是我家的媳妇！哪里来的什么拐卖？赶紧给我走。”

咦，赵建国认识这个姓方的警察？

还喊他舅舅？

看来是赵建国的外甥啊。

在气场三米高的赵建国面前，小方同志明显怂了。

宋云间倒是正气凛然，逼着赵建国交人。

赵建国等人完全不搭理他。

双方你推我搡，大规模械斗恐怕要发生了。

在半月村的人即将动手打人时，一辆低调而豪华的汽车停在赵建国家门口，走出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

只见他满脸的严肃，不怒自威，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接着车里走出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是赵乐天的奶奶。

背头男人对赵建国说：“大哥。”

赵建国埋怨道：“老/二，你怎么才来？还有没有把村子的事情放在眼里？”

原来此人就是赵家三兄弟的赵爱国。

大脸猫说他在镇里工作，权力不小，果然并非徐艳。

而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看到他之后，纷纷低下头。

看来这个赵爱国是一个大领导啊？

但是赵爱国看到老大赵建国后，却毫无气焰。

可能他现在的身份是赵家次子，而非镇上领导。

赵爱国背负这双手，慢慢踱步，然后对着宋云间和小方等巡捕说：“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聚集这么多人？制造恐慌吗？还是在民间制造恐慌？社会不稳定，经济怎么发展？要是打起来了，伤了谁，他家的父母和孩子不伤心？同志们呐，咱们都是老百姓选上来的干部，要为老百姓着想，要为人民服务。千万不要搞暴力执法！”

我心想这个赵爱国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然而背地里……

大脸猫拿着手机，对着赵爱国拍，说：“官话说得好听。现在我们正在直播，有十万人在观看。难道你想包庇人贩子吗？不管你是什么领导，我都不怕你。”

08.

大脸猫一向很刚，天不怕，地不怕，面对能指挥巡捕的赵爱国也丝毫不怵。

如今自媒体发达，直播技术应用非常之广，一个人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状态很容易被直播到晚上。

普通人被直播无所谓。

但是赵爱国这种级别的领导人物就需要细细斟酌了。

可见大脸猫果然有准备，就是为了防止赵爱国这样的人阻止她营救自己的姐姐，所以掏出手机直播。

大脸猫的爸爸妈妈，钱状元，还有大脸猫带来的朋友们纷纷举起手机。

不过，我对此招的信心不是很大。

因为如果赵爱国真的发狠，抢走所有人的手机，删掉所有的视频，再联系相关平台把直播内容删掉，那么此大脸猫的精心准备的招数恐怕就没啥效果了。

那就看赵爱国会用怎样的手段。

静观其变。

赵爱国的大背头一丝不乱，毫不慌张，冲着大脸猫的镜头，微笑着说：“我的权力都是人民给的，怎么会伤害人民呢？如果有谁胆敢拐卖，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下到村民，上到我本人，概不姑息！”

此话一出，赵建国赵护国以及半月村的村民纷纷鼓掌叫好。

大脸猫咬定自己的目标不放松，不被赵建国的话左右情绪，叫道：“说得好听有什么用！我姐姐喊出来，亲属认一认，是不是拐卖，一目了然！不要想着转移话题转移视线。纸盖不住火！不然的话让全国人民都看到你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赵家人自然不肯让毛晨雪出来。

这说明赵家人自己知道毛晨雪的确是买来的。

但是只要不出来对峙，大脸猫等人就没啥办法。

就算巡捕来了也没用，因为巡捕他们挨赵爱国一头。

突然，大脸猫晃了晃手机说：“咦，怎么没有信号了？”

李凤阁偷偷跑到我身边，说：“赵爱国肯定是让人把信号基站全部给关掉了，所以没信号。”

我说：“这赵爱国权力真不小。”

“废话，他是我们七夕镇的二把手。”

“一把手呢？”

“一把手出去学习去了，现在他就是一把手。”

失去了网络直播的威慑，赵建国赵爱国等人越发趾高气扬。

大脸猫虽然开来十辆车，有四十多人，其中还有五六个穿制服的巡捕，巡捕佩戴了警戒。但是此时巡捕不管用了。

两个村的人加起来几乎有六百人，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似乎在晚上，人们更容易暴露真面目。

我白天见到的村民个个热情和善，现在人人面目狰狞。

很多人的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等凶器。

一旦一点火花点燃众人的情绪，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毛晨雪居然从大伯赵建国家里冲出来了，对着大脸猫哭道：“妹妹，爸爸，妈妈，救我！”

她喊得声嘶力竭。

后面有几个强壮的中年女人立刻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后面拖。

毛家人一片哗然。

大脸猫想过去，但是被人群挡住了。

“你们还说没拐卖！这就是我姐！”大脸猫喊得声嘶力竭。

“快把姐姐还给别人！你们拐卖别人的姐姐女儿，就不怕自己的姐姐女儿被拐卖？”我也大声叫道。

赵建国铁青着脸，说：“我家方雪兰是在叫我爸，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时候李凤阁突然指着毛晨雪说：“二嫂流血了，好多血啊！”

大家望过去，发现毛晨雪果然血流如注，裤子都被鲜血打湿/了。

她是被人拖着往后退，地上多了一条恐怖的血痕。

我连忙喊到：“快送医院去啊，不然要出人命了！”

不管怎么样，治病救人要紧。

这一点双方都达成了共识。于是赵爱国让赵乐天的二哥把毛晨雪抬进赵爱国的车里面，同时不让大脸猫等人接近。

汽车发动。

相关人员纷纷坐上自家的车。

我也开上车，趁乱带着赵乐天和阿香，跟着赵爱国的车往镇医院里面赶。

一路风驰电掣。

终于来到了镇医院。

赵建国一家人守在手术室的门口，不让大脸猫等人靠近。

更多有头有脸的人过来了，对大脸猫一家虎视眈眈。

我跟大脸猫提醒道：“他们七夕镇整个镇子一致对外，相当团结。除非更上面来人，否则根本抢不走人……”

大脸猫急道：“那咋办啊？我不能看着我姐继续受苦啊！”

我说：“关键是要找到破解鸳鸯花的方法，不然她根本走不了。”

两个小时之后医生出来了，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去？

难道毛晨雪就这么死了？

前一秒她还好好的！

难道是赵建国等人杀人灭口？

只要毛晨雪死了，那么拐卖的最重要人证就消失了。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但是宋云间等巡捕就在他们家门口，他们也敢当众杀人？

不至于吧。

大脸猫脸瞬间脸色苍白，无力地坐在地上。

但是大脸猫的爸爸还保持着镇静，沉声问：“不可能！我家女儿健康得很，怎么会死了？你们把我女儿还我，我们送到大医院里面去。”

医生连忙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说明白。是孕妇的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我们尽力了。但是孕妇度过了危险。”

咦？难道毛晨雪又怀孕了？

她已经生了一子一女啊！

看来半月村的人都想着多生。

不过大伯赵建国家有钱，多生几个也养得起。

但是毛晨雪等媳妇儿就要受罪了。

“孕妇，什么孕妇？”大脸猫的爸爸问。

“你们是不是病人的家属啊？她是个孕妇都不知道？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可惜一条小生命就这么没有了。而且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她平常劳累过度，这次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中了毒，还摔了一跤，导致大出血，伤得太狠了，基本失去了生育能力。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了。真是抱歉。”医生说。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精彩纷呈。

赵建国本来很关心毛晨雪，立刻变得嫌弃，说：“生不出孩子了，那有什么用？”

09.

毛晨雪失去生育能力了？

我和毛晨雪接触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没有发现她有什么重病，气色也很正常。

怎么就突然大出血而失去生育？

难道是鸳鸯花的作用？

不管如何，生育能力都是很多女性最为在意的能力。即便很多女性不愿意生，恐怕不想自己失去这个能力。

有没有，和愿不愿意，完全是两码事。

而半月村的赵家人，估计只是把毛晨雪等买来的媳妇当做生育工具。

李凤阁的小奶奶小郑不愿意当这样的工具，于是被弄成了半人半猪的怪物。

我琢磨着要报警，治李凤阁爷爷的罪。

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个荒山野岭。

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发现，恐怕小郑就得化成泥土，无人过问。

而赵建国等人见自家的儿媳无法生育了，立刻当做垃圾一样抛弃。

不过，他们倒也不跟毛家抢女儿了。

赵家人立刻散了很多，其中七夕镇的二把手赵爱国直接消失了。

大脸猫的爸爸怒道：“这叫什么话？你们还是人吗？我女儿是人，不是母猪！”

赵家的大伯赵建国倒也不生气，微笑道：“你们不是说这是你们的女儿吗？那你们带走吧。但是当初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娶进家门的。而且这些年供她吃，供她喝，怎么说也要赔偿我们生活费吧？不然的话，你们休想把她带走。”

大脸猫的爸爸迅速冷静下来，问：“要多少钱？”

我猜测他意识到这是让毛晨雪回家的绝好机会，所以不跟赵建国做口舌之争。

赵建国毫不犹豫，说：“十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听到这话，我虎躯一震。

没有想到赵建国居然这么嚣张，贩卖人口了还找家属要钱，还要这么多钱！

可是他们人多势众。

整个镇的人都为他们撑腰。

虽然走了不少，但是这里依旧是他们的地盘。

如果毛家人不肯，那么毛晨雪肯定带不走。

我跟大脸猫说：“没办法了，得吃这个暗亏。就当是寻人启事的赏金了。”

大脸猫叹道：“只能这样。”

大脸猫跟她爸妈商量了一阵。

一家人东拼西凑，凑了十万块钱，终于把毛晨雪接回家。

大脸猫家的餐馆生意并不如意，亏了不少钱。她老爸为了挣钱，甚至去十字街饭馆卖血。

但是为了接回自己的女儿，他们一家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算不是十万而是二十万，他们也得给。

不过赵家肯定有所顾虑，害怕要价太高，逼得大脸猫一家玩命，那就得不偿失了。反正他们也不想要毛晨雪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毛晨雪终于和家人团聚。

一家人嚎啕大哭。

……

回到了江城后，赵乐天一直跟大脸猫说对不起，说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毛晨雪就是她的姐姐，甚至不知道她有个姐姐。

我也跟大脸猫说对不起，我尽力了，本来想救毛晨雪出去，没有想到会让她受更多的伤害。至于失去生育，更是在意料之外。

“其实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根本不知道我姐被卖到哪个地方。”大脸猫感激道。

她很真诚。

我相信她没有骗我。

“可是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一直不回？”我好奇问道。

“我想回的，但是害怕跟你联系太多，导致露馅儿，毕竟你在一个人在那个恐怖的村子里面，万一出了意外，我也负不起责任啊。”大脸猫说。

大脸猫竟然在为我着想。

我差点感动得哭了。

不管如何，毕竟是把毛晨雪救出来了。

她被安置到了六角亭精神病院。

她身上还有很多问题等着解决，比如鸳鸯花对她的控制，比如她对她的子女的想念。

我和大脸猫时常去六角亭探望毛晨雪。

毛晨雪几乎不认得她的爸妈和妹妹了，但好在认识我。

在医院里，我跟大脸猫聊起她的半月村之行。

大脸猫说：“我们知道以前也有女人的亲戚去他们村子找人，但是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过，可能就是被杀害了。他们村子的人处理得干净，我们根本找不到证据。”

我回想起半月村和龙井村的午夜哭声，说：“其实他们村子有很多女人是被拐卖的，但是这些女人要么认命了，要么被彻底洗/脑了，要么早就跑了，根本离不开村子。整个镇都太团结了，我们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大脸猫叹道：“除非我们拥有权力，拥有比赵爱国更大的权力，才能逼迫他们把女人交出来。可惜我现在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我说：“是啊，权力，我都没有想过权力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但是，什么叫权力呢？”

“就是看一个人能在多大的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人，能够影响着控制多少人。”

这是一部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

大脸猫一家人照顾姐姐。

赵乐天和吕芳香则一起去处理她爸的后事。

我觉得我还是要跟吕芳香保持距离。毕竟现在吕芳香是要嫁给赵乐天了，而我之前看过吕芳香的那种视频，而且见过吕芳香企图跳江自杀，吕芳香甚至说想嫁给我……

尴尬！

所以虽然两边都有困难，但是我的心更多地放在大脸猫这边。

两边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我的心还是想着半月村和龙井村，还有那么多等待拯救的女人。

我想要变强大。

或许一般世俗的力量无法制服他们，但是那种神秘的力量应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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