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2）

都说十年一轮回，隔着这样长的岁月回望过去，谢思露发现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桩桩件件，竟清晰如昨日。

谢思露满十七岁的时候，刚好是高二下半学年文理分班。谢思露和苗蓝都选了理，又分在了同一班。苗蓝个高腿长，是班里最高的女生，思露为了和她继续那怎么也切不断的“同桌缘分”，只能坐到最后一排，比一些男生还后面。

那时候思露怕生，坐到位置上后便低着头听苗蓝讲话，也不敢往前面瞧。苗蓝正在讲暑假发生的趣事，思露却觉得有一缕若即若离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像是洗发水又像是薄荷草木的味道，不但并不难闻，还勾走了她的神思。

“喂，露露，你有没有好好在听我讲话啊？”

谢思露听见苗蓝不满的声音，下意识地抬眼，一截修瘦白皙的脖颈就在此时闯入她的视野。她这才发现自己前面坐了个男生。男生剪着清爽的短发，校服干**整，腰板很直，看起来又不刻意。这样子的少年，不像是思露在校道上走过时，遇见的那些满身汗臭、袖口泛黄的男生。她还发现他握着笔正在写些什么，落笔一停一顿之间，手臂牵动衣袖，刚才那丝味道便再次飘了过来。不知觉间，谢思露又出神了。

苗蓝看见她的心不在焉，用手肘子顶了顶她，待她猛然回神，便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叹道：“你今天不太正常啊，露露。”继而又想到什么似的，双眼划过狡黠的光，夸张地咂舌“啧”了几声，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思露耳畔：“是不是瞒着我邂逅了桃花？”

“怎么可能。”谢思露淡淡地回了一句，把苗蓝轻轻推开，便又颔首不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又羞又急地辩解，可现在却像是害怕被猜到心思，竟用淡然掩饰情绪。眼角余光触碰到那洗得发白的衣角，思露忽然觉得双颊有些发烫。

刚进到新班级，照理是要一个一个地上去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于是在班主任交代完一些班级事务后，便从一号开头一直到最后。此时班级响起掌声，四十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在班级里扫寻，谢思露看见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少年起了身，一米七多的个子，在男生中不算高，却能让人一眼就想到挺拔笔直四字。他顶着诸多目光，慢慢地走上讲台，肥大的校服穿在他修瘦的身上，不仅不显得可笑，反而有些飘逸。当他在讲台站定，思露终于清晰地看到他的容貌。剑眉、挺鼻，以及连一颗痘痘也没有的白净皮肤，称不上惊艳，但她就莫名觉得好看，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少年的模样沉静，周身自带一种清冷禁欲的气场，站在台上也是寡言。

“我叫路鸣，希望今后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他想了想，忽然伸手从讲台上拿了粉笔，然后转身，从容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与他的样貌不同的，横折顿挫、笔锋有力的两个字。

思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走下来，当他走到自己的位置时，似乎有所察觉，于是朝她看了一眼。四目相撞，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跳仿佛快了一些。

“姐，你那个时候就对路鸣一见钟情了么？”念水八卦地问道。

谢思露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神色有些恍惚，其实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一见钟情，算不得吧，但确确实实是在她见到他的第一眼时，便对他留意，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后来不知觉间，悸动和情愫一点一点增加，细水长流地沉淀下来就成了喜欢。以至于后来她猛然意识到的时候，这颗种子早已萌芽长大，而这种欢喜，已近不可自拔。

静穆片刻之后，思露将目光转向屋内漆黑的那一片地方，浓稠得化不开的黑，像能藏住心底翻涌的所有情感。她动了动唇，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嗯。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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