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蓝蓝
家中最后一株紫竹梅凋零后,我知道母亲要大限将至了。
花是女儿养的,她分外珍视,像爱护幼弟幼妹一般,一有空就把花搬出去晒太阳,下学后回家第一件事也是看花。
我有时候就开玩笑说:“怎么着,这花你要当传家宝呀?”
女儿刚上初中时,我便辞去了工作回家陪读了,现如今三年过去,她升学考试也结束了。
这三年,母亲的脾气愈发暴躁,一点点小事情也容易引得她大动肝火。偏偏女儿青春期,性子激烈,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情,有什么便说什么。
一老一小,把家里搞得像迫击炮训练场。
女儿也许天真地以为,课本上的一切都是真理,如果人们因怒丧失理智,则会害人害己;只要不丧失理智,愤怒便充满活力。
我隐约觉得,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唤回曾经的神采奕奕的母亲。但是,晚了,人呢总是争不过天命的。
十三、四岁的年纪,懂什么呢,我只能柔和地劝她,我送你去读书是让你学文化学礼义的,你倒好,学得伶牙俐齿净惹奶奶生气。
“要是哪天醒来,你看不到她了,你会后悔的。”
女儿愣了一下,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说,像方伯娘一样吗?”
方伯娘前年仙逝了,这位老人生前和母亲关系极好。
母亲没事就老去方伯娘院儿里坐坐,母亲也不进到屋里去,怕麻烦人家,就是撒着谷子看鸡崽儿啄米,两个老人拉着手说好多好多话……
我叹了口气,只说:“今天小年,想吃点什么呢?”
“我想吃奶奶做的蛋饺和酿豆腐。”
“叔叔不回来了是吗?”
“老三今年回来,老二去东北老家过年了。”我说。
老三回来,是想看老娘最后一眼,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心里无限哀戚地想,但是没有表露。
“哦。”
五屉柜,分三层,很久之前装的是父亲的药,我送走了他;很久之后装的是母亲的药,我又要送走她了。
“妈,吃药了。”
母亲没有搭理我,她好像不认得我了,她渐渐消逝于透明中…
那年也是小年,烟沙有雪,粉末似地下,却每一片都落到了我的心底。
我披着军大衣,把许许多多的药丸放到勺子里,母亲的嘴唇发乌,头发里的垢又多了许多。
我摸了摸她脚边的热水袋,还是滚烫的,她的身体却没有什么温度。瘦,是那种脱了型的瘦,肤色变成灰黑色了。
母亲说,人老了,就是要头发白,牙齿缺,皮打皱,步蹒跚,不然对后代不好。她说,七十三八十四,不死都不好意思。她还说,要是什么时候,掐起来手上的皱皮久久不能复原,那么人也不久了。
三弟是阴历29号回来的,请了三天假,因为是港资企业,没有年假的。
“大哥,我回来了。老娘呢,还好吗?”
“不太好。”
“叔叔叔叔,你上回带的黄道益活络油还有两瓶都没有开呢。”
“啊,是吗?”
“对呀,奶奶舍不得用,说东西很贵。”
“崽崽又长高了,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带你去商场买吃的吧,我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
“好呀好呀。”
“大哥,我带崽崽去市里买点年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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