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例

　　操场旁边的乒乓球台，这里的视野极其开阔。

　　“那不是许柔和徐肖吗？他们怎么走在一起？真谈恋爱了？”陈澜指着远处，手放在眼睛上方，“嘿，我有点看不清啊！”

　　“关你什么事！”江川事不关己，反应冷淡。

　　他晒着太阳，被喋喋不休比蝉鸣还吵的陈澜烦死了。

　　“你吃醋了？”自从上次陈澜听江川说许柔追他的事情之后，就动不动就拿许柔刺激他。

　　“我警告你，别跟我阴阳怪气的说话。”

　　陈澜啧啧两声：“哪敢啊，我这不是为你心痛吗。这么优质的好苗子不要，我说你是不是脑门被门夹了，还是川眼不识泰山？”

　　“你别瞎用成语行吗？我们两个现在，就是普通朋友。”他懒得同他嘴碎。

　　自从上次想通之后，江川也算放下包袱了。平时看许柔，他还主动跟她打个招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反而越发冷淡起来，难道是因为有帅哥追，整个人就膨胀了？

　　“陈澜。”江川喊他，“我问你，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徐肖好看？”

　　“人家多才多艺，口才十级，成绩也不错。你呢，你会啥？就会喝酒打架，成绩倒数第几，首先气质、内涵就输了一大截。”

　　江川差点没被这贱人气死，转头又问：“宋帆，你觉得呢？”

　　宋帆单手插着裤兜，斜倚着墙，漫不经心地在一旁抽烟：“你好看。”

　　看到许柔和徐肖走在一起的，当然不止他们，下午有人趁着交作业，朝许柔打听八卦。

　　但是许柔什么也能说，别人见她这种态度，觉得有些扫兴，也没继续问下去。

　　临近月考，班上的学习气氛越来越紧张。

　　江国成这几天回来的比以往都要早，江川和江绵放学也只能乖乖回家。

　　最高兴的就是祁阿姨了，每天去菜市场买菜都是乐呵呵的，巴不得家里人越多越好。

　　晚饭过后，姐弟俩被喊去客厅例行谈话。江国成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又提起要跟两人找家教的事。

　　江川安静的吃着水果，努力的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但是这把火还是从江绵烧到了他的身上。江国成点他大名：“江川，你以后还是要好好上个大学的，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不然都是我这个叔叔的错。”

　　毕竟江川是他看着长大的，当亲儿子对待的。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江国成心思沉重：“我就是太惯着你们，才让你们变得一无是处，都是我的错。”

　　江川的眼皮耷拉下去。

　　江川很少听到叔叔说这种话，也是最受不了长辈露出这样的神情。叔叔沉闷的样子，压得他心口发闷，当晚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夜过后，江川主动去找江国成，立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誓言。

　　为了表决心，他甚至把手机主动上交了。

　　虽然没过几天就后悔的要死，但他还是要假装坚强。

　　临近十月，要入秋了。

　　江川在班门口徘徊，居然有点紧张。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校服，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这是他第一次穿校服来学校，早上出门估计看了自己半个多小时。

　　深吸一口气，见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江川一咬牙悄悄推开后门进班。

　　但是他没能如愿。

　　刚刚进去，一组后面的角落里的人就吵开了，黄奕他们真的被江川这副样子震惊了：“我去！我没看错吧！这是江川吗？”

　　同时跌破眼镜的还有班上一大帮同学。

　　江川老远就听到陈澜即将笑死的声音，他掏出手机拍照：“我们川穿校服还是很好看的呢，好纯哦……”

　　江川猛地回身，恼羞成怒：“你给我闭上你的猴嘴。”

　　虽然江川尽力保持镇定，但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破天荒地居然有点害羞。

　　连许柔过来收作业时看到江川，都有几秒的诧异。

　　早上上完课，老师通知了月考时间，就在明天。下午下课后，需要把班上的桌椅位置都打乱来布置考场。

　　一中有个规定，月考前一晚上和月考当天晚自习都必须上。

　　江川虽然是三分热度的性子，但也开始装模作样的好好学习起来。偷溜出去吃晚饭，他撇下一群狐朋狗友，迫切地回教室准备复习。

　　不过也巧了，许柔就坐在他后面。

　　江川刚坐下来，凳子还没坐热，后面就来了一个找许柔的同学。

　　“班长，我看你一直没出去，你不吃晚饭啊，饿着自己不好吧？”

　　“没关系，我下晚自习去吃。有事情吗？”

　　“你忙吗？我问你个题。”

　　“我看看。”

　　来问问题的人，一个接一个，江川本来还想临时抱佛脚看看书，这会儿简直被吵得看不下去。

　　到**来问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把头转过去：“我说老师是死了吗？人家不用复习的。”

　　**挠头：“这不是问班长方便嘛。”

　　等周围终于安静后，他继续咬着笔头，埋头做题，看着面前扭曲的鬼画符，他硬着头皮写了一会。

　　什么东西？！

　　数学是人该学的吗？！难不成他以后去菜市场买菜，还要用二次函数算怎么买便宜吗？！

　　翻书找公式吧，书本又是一片空白，什么重点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

　 自己想吧，落下的知识点又太多，再想到猴年马月去。于是江川很快忘了自己刚刚是如何指责别人的，转身把卷子拍在许柔的桌子上，用笔点了点，严肃的说：“帮我看看这道题，快点。”

　　问别人题目都能这么嚣张，也只有他了。

　　班上的人这个时候还不多。

　　两人都歪着脖子，许柔歪着头，倒是给他讲的很慢，仔细到每一步，每一个公式，怎么算，怎么代入。

　 语气缓和，声音低沉，江川很久没听到她这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话了。

　 不过他是个木鱼脑袋，基础又太差，懂了这一步忘了上一步，听得一头雾水。

　 许柔耐心极好，一点一点教他。

江川心情沮丧，自己也有点尴尬，转移话题道：“你饿不饿啊，我还有面包，从超市买的。”

　 没等他回答，她又眨了之眼睛，接看说：“作为报酬，你给我多讲几题。”

趴在她的课桌上，占了大半“江山”，理直气壮的，也不觉得自己打扰别人了。

突然，江川一拍头：“对了！许柔！你给我把老师说的重点全部写纸上，简单的也要写，我打个小抄也是极好的！”

差点忘了还能打小抄这回事。

他风风火火，说了就做，立马从别人那儿借了一张巴掌大的贴纸。

“许柔，你直接帮我写吧，字写小点。你的字比我的工整，基础的和重点的都要写。”

许星纯沉默了。

……然后，在他希冀的眼神中，她拿起笔。

她有自己的原则。

但在他面前，好像什么原则都只能退后。

许柔低着头，长发微微遮住眼，把一个个铭记于心的公式写得格外认真。

于是，身为年级第一的超级大学霸，在月考前一天，什么都没复习，就帮他在纸条上打小抄了。老师要是知道，估计会被气个半死。

江川一想到那样的情景，就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她听到他笑，笔尖一停，起头来。江川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抄。"

监督许柔打小抄的时候，江川闲着无聊找话问：“许柔，你和徐肖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

　　“那他喜欢你？"此时的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意忘形。

　　“不知道。”

“你看你性子这么清淡，人家说不定就喜欢你这种不爱搭理人的劲呢。”

“我没有不搭理人。”

“那你喜欢他吗？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

“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你好看。”

江川很满意：“还是你会说话，像陈澜，他就猴嘴里吐不出象牙。”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许柔笑得很浅，脸颊旁有个不明显的酒窝。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说着，江川撕开一片面包，讨好地递过去放到她嘴边。

面包屑从他的指尖落下。许柔好像有点蒙，垂下眼瞟了瞟，僵硬地张嘴吞下：“你自己吃吧。”

“那我放旁边，你饿了自己拿。”他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她的脸。

滑滑的，好嫩，皮肤真不错。

许柔下意识手，用手背蹭了蹭嘴唇。

“许柔，你身上怎么有点香……”江川思考着合适的形容词，“就像……就像……”

两人刚刚凑近时，他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特别清爽的味道，一时之间却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这个话题正常来说是太难为情了，但他丝毫没有察觉。

“肥皂。"

她的简洁回答，真的有点让人聊不下去……江川撇撇嘴，转身去和数学题奋战去了。

　 奋战没五分钟，又卡壳了。许柔在帮他打小抄，江川不得已只能寻求旁边人的帮助。

题目有点难，那人研究半天，也不是很会。但是他人很好，懂多少教江川多少。

他叽叽喳喳问这问那，渐渐聊上头了，话题就从学业说到了其他事情。

“江川，上晚自习不要大声讲话，会影响别人。”许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了脸，嘴角下沉，显得很严肃，搞得那人很不好意思。

那人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看出许星纯似乎……有点不高兴，缩了缩脖子。

江川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许柔并没回避他的视线，但整个人都是一副不想交谈的样子，沉甸甸的眼神，盯得他很不舒服。

刚刚跟她说话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屁事呢！

他原本就脾气相当大，冷眼看着她，把试卷用力摔在桌上：“不学了。”

许柔愣住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江川生起闷气，趴在桌上。

过了会儿，她把写好的小抄递给他：“江川，我写完了。”他假装没听见，也不动弹。

江川从鼻子里哼一声，决定冷许柔几分钟，挫挫她的锐气。

坐在教室后面的人，要是这时候抬头，会惊讶地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班长，居然拿起水杯一口气灌下半杯水才搁回桌上。

　　又过了一会儿，江川感觉有人敲了敲桌子。

　　他抬起脑袋，见许柔站在一旁，垂头看着他。

　　头顶的灯光投射下米，阴影挡住了许柔半张脸。他尽力让自己坦然自若。

“干吗？”他没好气地问。

许柔有些不自在，短暂的沉默后，她低眼，头却偏向另一边：“哪道题不会，我可以给你讲。”

江川心里暗喜。

“……好吧，原谅你了。他起身，立即忘了刚刚的不愉快，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许柔还是很识时务的嘛，这个服软的态度还行，打个九十分。

许柔不再多说，直接开始讲题。她声音压低，专心致志，一张周测试卷从头讲到尾，再简单的也没有忽略。

　　 记得那晚星星特别多，时不时响起几声蝉鸣。飞虫在白炽灯下飞来飞去，江川撑着头，眼皮直耷拉，笔尖停在纸上，画出一条线。

稀里糊涂的，他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

高一晚自习十点下课，等到九点多，班上只剩下寥寥几人。他的座位在窗户边，夜风很冷，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半睡半醒中，他感觉到许柔起身，把校服盖到他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关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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