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话 第五章·随水流逝，言语爱憎

即便这里的苍穹再怎么一碧如洗，但这始终改变不了，我们的心态早已因它的存在而被连绵的阴雨萦绕。它灰雾迷蒙，土地污泥遍野，死亡步步紧逼。

在很多方面都帮助过我们的入间同学死了。扬言想要成为绅士的狱原同学也在数十分钟前死于那场残酷的处刑。王马君同样因为他的谎言而彻底跟最原同学他们背道而驰，我则因为不想再这样当一个剧场中的旁观者而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即使逆水行舟，即使众叛亲离，即使一切会不断退回到过去。

尽管理智一再告诉我，再这么想下去我会崩溃，但我的感情如潮水般以巨大的能量让我深陷其中的漩涡，不再让我思考其他。我心中的郁闷也已于此刻转换为痛苦，几近将我撕裂的痛苦。

我所有想跟大家好好相处的幻想在沙沙作响的白桦树下成为过眼云烟。曾经大家对彼此展露出的温柔善意，也变成朦朦胧胧、扑朔迷离的抽象事物了。五彩缤纷的未来，携手并肩的战斗，都随着惆然若失的绝望在他二人的死亡中烟消云散。

谁也无法理解我们此刻的心情。全心全意相信着百田同学的同伴，虽然有在解密这所才囚学院的过程中跟我合作过，但他们很快就会因为新的希望而把被谎言包裹着的我们淡忘。而那些能够相互依靠、相互了解的同伴，会因完全不了解心理学而与我们无法沟通，对我们置之不理。

可我却无法对这份感情产生索然无味的念头。尽管我们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强迫自己去适应、甚至是服从这场自相残杀，但我们终将有多半的人茫然若失在岁月的推移中毁灭。不停转动的时针，荏苒向前飞奔的时光，可对于我而言，除了他人的性命以外这又能带走什么呢？

天海同学，白银同学，星同学，东条同学，夜长同学，茶柱同学，入间同学，狱原同学。

孤寂和绝望迫使我坦然面对这一切。历历在目的血色事实也在告诉我，如果再不采取任何措施，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就会发生，而这也成为了定局。脑海中所浮现起的各种幸酸与痛苦，悲恸与愤怒，使我下定决心要找到他。

金黄色的树叶在晨曦中闪放亮丽夺目的色泽，通红的山楂果在一簇簇绿叶中起舞般摇曳生姿。一条宽敞笔直的大路光亮洁白的向远处中庭的尽头延伸着。

这个世界是【】马【】的。我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怎样，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在此时来这里。

如果狱原同学的学级裁判达到平票的效果，那么这场自相残杀就会因不知凶手是谁而结束。黑白熊之所以在学级裁判的开头极为沮丧，可能就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程序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马君想终结自相残杀，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到现在为止，他的言行举止已经越来越出格，甚至连撒的谎也越来越夸张。我心里很清楚，这些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而这也是我宁可逆水行舟也要追上去的原因。

这份心意绝不是自相残杀带来的吊桥效应。那些平凡却安逸的生活中，我就是因为逐渐理解他的为人才如此喜欢他。

我果真在中庭找到了王马君。即使他背对着我，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那份接近崩溃的理智。

“王马君。”我慢慢走过去，开口的同时确保自己的声音平静，没有哭腔。“你又撒了一个无法回头的谎。为什么执意如此？这明明不是你想说的。”

王马君还是站在那里，很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另一个半开玩笑似的谎言回应我。我注意到他面上的泪痕，便想伸手去替他拭去，可手悬在空中，又停了。

既然他面对别人伸出的手，既然不会拍开又不会握住，那就由我来拉住你的手，一直一直不松开吧。

我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轻轻搂住他。王马君依然没有说话，没有回抱我，同样也没有推开我。

“……王马君跟我们保持距离是出于童年经历吧，也出于你的本能，你的舒适圈。”也许能让他愿意稍微袒露心声的方法，就是通过从头到尾的侧写他的行为举止。我见他许久没说话，便慢慢说道。“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不用直面问题的严重性，而在挑战绝望死亡之路时就是如此。”

“既然叶秋酱这么了解我，那就更应该跟百田他们那样，叱责我的所作所为。”王马君终于说话了，但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毕竟我让权太死的毫无意义。”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谴责你的。”想起香织，我心如刀绞。“恰恰相反……我理解其中的深层心理定义。以你而言，这应该是陷入绝境时最好的解决方法。你也在程序世界时向我求助……但我却没有抓住机会。怎么说呢……你之所以拐弯抹角的表达你的想法，是为了实施对主谋的报复，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你认为只要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你就无法阻止这场自相残杀。”谈话期间，我已经看到了中庭的那行字。

这个世界是王马小吉的。

这里的字果然是他后来填上的。也正如我侧写的那样，这是他计划阻止自相残杀计划的一部分。

“这次的学级裁判，你也是在用非常弯弯绕绕的方法告诉我和最原同学，百田同学的理念有缺陷，权太成为凶手就是最好的证实。”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百田同学相信他，但权太却成为了凶手……我先打住，我们姑且不谈这个案件。你之所以在学级裁判开始前询问平票，应该是想制造「连黑白熊都不知道凶手是谁」的局面，这样一来，自相残杀就就会因规则被破坏而不成立。学级裁判的过程中，你对权太的表现越来越愤怒，完全是因为他拒绝为自己辩护，也因为你想摆脱「权太的死是你的错」的想法。但同时，你又必须戴上你的反派面具，有想要说服其他人和主谋这是百分之百出于你的控制，所以权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态度让你的恶人伪装在自己看来太过真实，因此激发了你的愤怒。”

“……也正是因为权太的表现，让你不得不面对这起事件真的是你的错的事实。如果我没猜错，在程序世界里，你应该有反复确认杀死入间同学是出于权太自己的意愿，而这也是你拼命逼问权太，让他说点什么能够证明他其实是知情的，他杀入间完全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很清楚，这是无法挽回的过错，但正是因为无法挽回，所以我才必须采取行动，避免之后会有更大的损失出现。“而王马君之所以经常对自己说谎，是为了应付那些太过害怕、或是不敢直面的感情。这合理解释了你在这起学级裁判结束后的表现。换言之，你越是难过，你的「反派面具」就越来越出格，你通过将自己隐藏在谎言之下来掩盖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你最终还是面对了自己对权太的内疚感，并且在处刑开始前啜泣，这就是你的真实情感。因此，事后的你又开始通过说谎来放大你的反派形象，就是为了掩盖你的过错——在主谋面前泄漏自己的真实情感。”

“我说得对吗？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就反驳。”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而是静静看向远方。“我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安慰自己，你的所作所为没错。我只是很清楚……这场学级裁判过后，你会过得很辛苦，也很寂寞。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背负这一切，至少看在我能透过谎言本质看真相的份上……陪你挺过这场极不公平的自相残杀吧。王马君，在这里，你不是孤单一人，因为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依旧是一份持久的沉默。但我能感觉到，王马君原本秉持的想法似乎被我改变了。

“呐，熹酱。”王马君终于轻轻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小，也很低，就连举起的手也只是靠在了距离我后背最近的地方，却始终没有碰到我。“你……最好还是不要信我哦。”

“王马君……我在来到才囚学院后，就平昔的在担心一件事。”想到这件事，我藏在心底的恐惧终于促使我最后的理智崩溃。我不由得抱紧了王马君，泪水再度从眼眶坠下。“我不想看到你也被挽留在这场极不公平的‘游戏’中……就算为了这份担忧，被你骗到也好，我都不会走开，我都会信任你。”

因为我是超高校级的犯罪心理学家【侧写师】。

因为我已执意留在他身边。

因为在这时针不停转动的世界里，我不想一句为他所准备的话都无法传达。

是肆意说出的爱憎之语。剧场已然白热化，而那些剧场的观众定然期待着这戏剧性的故事发展吧。

但在这无尽的延长赛中，放弃对决的究竟会是谁呢？

隐藏于不可视之线后方的黑幕，还是在这永无止境的戏剧中戴上假面起舞的我们？

这些都是后话了。

学级裁判结束后的隔天清晨，我就没有在餐厅见到王马君了。

弹丸论破V3：黑与白的审判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