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

虐文预警

狄仁杰找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长安城的湖边，脚边放了个酒坛子。他看着你朦胧的眼里映着湖边成双成对放着花灯的情人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狄大人？”你眯着眼仔细地分辨着眼前的男人，他仍然是那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一绺偏绿的发色还是让人严肃不起来。

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常服，他看上去和平常相差无几。

你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怎么，现在在外边喝酒也扰乱治安了，你要逮捕我吗？”

年轻的治安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你，“没有。”

“那…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你虽然醉着，神志却比谁都清醒，“来和我一起喝酒……还是看湖边的美人？哈哈，长安城大名鼎鼎的治安官也有春心萌动的一天……稀奇稀奇。”

他看着你通红的脸颊，眼睛里黯淡到一丝光芒也没有，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无事，只是想出来走走罢了。”

“你知道吗？”你看着坐在你身旁的狄仁杰，“两年前是我第一次来长安城。”

他点了点头。

“当时可是晚上，我看着灯火通明的长安城感叹，满街的富贵之气，这长安城可真繁华啊。”

“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找信上告诉我的住宅。走着走着，我听见有人在低声喃喃着什么，还伴着呼呼的剑声。”

当时你想怕不是什么强盗吧，便悄悄躲在暗处看。

少年一身白衣，当时腰间别着最喜爱的酒壶，冷冷月光下有他炽热的目光，他操着剑，一笔一画潇洒地在朱雀门上刻画着。

欲上青天揽明月。

这诗词惊艳的让你无以复加，你轻轻走出来，那人醉得走路都在摇晃，栗色的瞳孔还偏偏露着一股只属于少年的狂妄劲。

“我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和他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家？李某浪迹天涯，哪来的家。”他又猛地灌下一口酒，“姑娘莫要理会李某了，尽快离开才是。”

“我当时也不管不顾，拉着他，兜兜转转地在长安城找了大半圈，才找到家父留给我的房子。”你有些自嘲地笑道，“明明自己也是爹不要娘不爱，还在那说你没有家，我给你家。”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你把他带回家后，拖着醉得半梦半死的李白进了房，又去为他熬了醒酒汤，让他喝下后你才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只是第二天醒来，人早已离开，桌上留了张写得洋洋洒洒的字条。

“他说多谢我。”你又瞥了一直静静地听着你说话的狄仁杰，“后面啊，你想要把他抓起来。毕竟在墙上刻字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好鸟。”

“可女帝惜才，非但没有责罚他，还把那块地方保护了起来。”治安官接过你的话，情绪并没有没什么起伏，丝毫没有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恼怒。

是啊，当初满城皆说他是百年难遇的惊世之才，是诗仙，是剑仙。

你也早就料到那句诗可能会让他一鸣惊人。

可你怎么也没有想到几天后的晚上，那位已然背负盛名的少年提着剑，从你的窗外一跃而入。

看着你震惊而不敢置信的表情，年少轻狂的青莲剑仙笑着拿出嘴里的草，“姑娘前几日不还说要给李某一个家吗？”

“这回，该李某给姑娘一个家了。”

“在下李白，心悦姑娘，不知可否娶姑娘为妻？”

这几日他四处探听你的消息，得知你是个大官在外的私生女，不久前那个大官过世，留给你的也仅仅只是座冰冷的空房而已。

“他说要和我在一起，给我一个家。”狄仁杰看着你因回忆浮现出的幸福笑容，“我看着他，只觉得自己中邪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有点头。”

“然后就这么成了他的枕边人，一直到了如今。”

“和他在成亲之后啊，太白日日带我吟诗作画，我与他秉烛夜谈，从古代历史聊到当今时政，从诗词歌赋聊到人文哲学。”

“他最爱为我写诗，一写就要缠着我念。”

“去年我们还在这里放了莲花灯。”

他当时攥着你的手，一笔一画地在上面写道——

不求岁岁如意，只愿年年长久。

“他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狄仁杰看着水面，语调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李白是个痴情种，这在当时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的。

“你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他的。”

是吗？

“夫人，李某要去云中漠地一趟，不知夫人是否愿与李某一同前往？”

你知道那是他的故乡。

“去看看也好，太白似乎多年没有回去了。”

他笑，笑你的通情达理，于是吻了吻你的鬓角。

你知道李白真正的家是天下。

他以四海为家，你又怎忍心束缚住一个浪子的心呢。

去往云中漠地的路上异常艰难险阻。

地处偏远，路上常常有马贼或是流寇。

每当这时，李白便会轻轻但又坚定地握住你的手——“别怕，有我在。”

“我与他走过的这些日子，现在想想，却都如同昨日一般。”你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还记挂着吗？”

不了。

你和他一切的美好与情爱在了那片已经遭到女帝践踏的云上漠地悄然无声地消逝了。

遭到侮辱的故国公主静静地向你们回忆着家乡是如何被攻破的。你望向李白——

他眼里有着无尽的悲凉。

随后那美丽的女子掏出了匕首，颤抖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你敏锐地察觉到身旁高大的男人几乎是立刻要站起来阻止她自尽，可你拉住了你的夫君。

因为你知道，一个女人，在遭到心爱之人死去与身体被践踏的双重打击下是很难再次振作起来重新生活的。

受辱不如死去，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李白显然不这么想。

凭你对他的了解程度与世人歌颂他的一腔热血你已经知道他生气了。

可这次他就那么看着你，眼底是浓厚的失望和愤怒。

你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朝夕呵护你的男人粗暴地推到了地上。

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你那双虽然称不上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娇嫩白皙的手与粗粝的地面狠狠地摩擦着，皓腕与掌心慢慢地渗出了血。

你看着他冲过去夺匕首却又迟了一步的样子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估计在他心中，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少女了吧。

从他的故乡回来之后李白对你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他去找过女帝闹了一场，归家之后便开始了终日饮酒作乐，流连烟花之地的生活。

你觉得很可笑。

你是正妻，此时却和不知道哪里闯进来的小三对峙。

“你以为李白真的爱你吗？你以为绑着他的自由他就能爱你？”你没有想到同他过上一夜的女子竟然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假装的，同你成亲这么久，他根本就不爱你。”那烟花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讥讽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同我说你的吗？他说你丝毫没有情趣，连碰你的冲动也没有……”

“你够了没？”你气得浑身哆嗦，脑袋里嗡嗡作响，你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她在陈述你夫君根本不爱你的事实。

你想也没想，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门却被人推开，响亮的巴掌声之后是李白低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你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去想为自己辩解，可无数的话语在看到他的眼神后都被你悉数咽了回去。

他既然已经认定了事实，你说一万句也无济于事了。

那女子飞奔到李白身边，她捂着脸，眼泪却不经意地滑落下去。

他看着她的脸，脂粉覆盖的脸上仍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掌印，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真楚楚可怜。你想。

李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将那女子护在身旁，然后抬头看着你，“道歉。”

道歉？

你怀疑自己听错了，明明是她侮辱你在先，现在他却要你道歉？

你倔强地回视他，“我没错。”

李白恨透了你这种眼神，“我亲眼看见你打人在先，你还没错？向她道歉，不要让我多说一遍。”

那女子倚在他怀里·，得意地看着你——看吧，这就是你的夫君，他此时在维护我。

“我没错，我也不会道歉。”她的表情刺眼，他搂着她的姿势更刺眼。

那一刻你觉得你很悲哀，站在这里的一个是你的夫君，另一个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已，可他们谁也没把你放在眼里。

李白不再说话，他松开那女人，缓步走到你面前，“道不道歉？”

“不道歉不道歉不道歉你还要我……”你话没说完，就被李白甩了一巴掌。

你僵住了，脸颊火辣辣的，可是再疼哪有心疼呢，你过了很久才抬头看他。

李白眼里露出一丝不忍，有些痛心地盯着你，但他还是转过身带着那女子出了门，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自找的。”

狄仁杰凉凉地说了一句，“我如果是他，我就会先关注那女子为何在你家里。”

你没理他，茫然地坐着，抱紧了双腿。

“我当初和他走是自找的。”

“爱上他也是自找的。”

当时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在地上坐了很久，尽管你已经把自己缩成了很小一团，但还是挡不住刺骨的冷风往身上窜。

你不知道你坐了多久，直到花木兰推门进来。

她震惊地看着你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快步走过来蹲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木兰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木兰沉吟了一下，“李白在我们那喝得大醉，守约不在，我们都不会煮醒酒汤。”

你觉得你自己可真是天生的贱骨头。

在听到他喝醉了之后还是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眩晕感为他熬了碗醒酒汤，顶着脸上清晰的掌印，不顾路上有多少人看着你，巴巴地赶到长城。

苏烈有些无奈地架着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烈酒的李白，看到你像看到救星一样。

“苏长官，让我来吧。”

你扶住李白，想喂他喝下醒酒汤。

他晃晃悠悠地睁开眼，一看到是你，震惊过后一把打开了手上的瓷碗，你由于惯性后退了几步，呆愣愣地看着一地碎裂的瓷片。

“你离开罢，李某不曾有过你这个妻子。”

花木兰眼里燃烧的怒火足够把李白千刀万剐，“李白你还算不算个男人了？！”随即转头对你说，“这家伙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烈沉默着看着你。

铠没说话，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只剩下满室的寂静。

你不说话，只是望着他。

望着望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狄仁杰没发现他现在看你的目光捎上了点心疼。

以前总觉得你是个爱跟在那个长安浪子后面什么也不明白的小女人，哪想过你也经历了这么多。

看着你白嫩的脸颊——那打上去要多疼可想而知。

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如他当年出现在你面前的样子。

你再次打了个酒嗝，笑了一下，“谢谢你啊狄大人，听我说了那么多没用的废话。”

他摇摇头，想扶着你，你却甩开，“或许我已经失去了曾经恋恋不舍的少年郎了。”

“如今活着。”

“也不过是为了喘口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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