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与意义·刀里藏柔

这次的任务定在第二天一大早。为此，散兵没再吩咐什么，只是催促着我赶快洗洗睡，免得明早还要他亲自登门踹床。

根本没放到假的我在上司的压迫下无奈地回到了房间。

好累——人生不易。

盖好被子，纠结着要不要锁上房门——算了，反正这个房门就是个摆设。

闭上眼，一夜无梦。唯有窗台上暗暗的夜来香萦绕我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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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怎么这次任务选她了？”幽暗的城墙，惨白的地板，宽敞的长桌——是愚人众执行官聚集商议之地。

最边上的女人没好气地开口：“那可是唯一一个新兵里活下来的。做这种任务，不合适吧？”

也是……像这种普通的运输任务，一般都是交给最低层的人员。

在众愚人众执行官看来，能从魔兽手下逃脱的凡人，着实有趣。应该派点更危险的任务才对。

高高的水晶吊灯闪烁光芒，悬挂在众人头顶。散兵低垂着眸，平淡地摆弄一枚黑色棋子，长长的睫毛落下片片阴影。实话实说，他一点也看不起那个开口的女人——【女士】。

只不过是只浑身着火的扑棱蛾子，只会自焚，狂妄自大……

散兵：呵呵，身居低等位置，也有资格教我做事？

“滋啦！啪嗒”

棋子裂成两半，散发焦黑，紫色电光闪过指间。举手投足间，是散兵冷漠的双眼。他冷笑着嘲讽女士，从不客气。

戴着半边银质面具的男人发出苍劲沉稳的声音：“可以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哦……原来是那个赫赫战功，风光无限的【队长】。真是正义啊……如此虚伪。散兵撇撇嘴，揪了几撮大袄灰毛。往空中一洒，灰蒙蒙的，模糊了视线。

达达利亚：气氛可真僵啊。既然暂时没有威胁，还是由相应的负责人管吧。

公子余光望来。

博士点头附和：“完全没有武力值，只是侥幸躲过罢了。”

多么令人感动……

大家都各怀鬼胎，城府极深地夸口为他说话。面上一张张柔和的笑脸，背后一把把漆黑的刀。他们应该感谢——他替他们所有人减少了一份工作。毕竟愚人众执行官……哈哈……

为了逃避工作——什么谎言都说的出口。

散兵：废物是不会有威胁的，仅限此时——不过这也与你们无关。

如果说恒善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他肯定不相信。

即使现在还没摸清楚，也是迟早的事。散兵喜欢以崇高的上帝视角，俯视并掌控一切，不定因素可以有，但一定不会猖狂太久。

恒善……

棋局从未结束。

双手手指交叉，支着下巴，他的眼睛晦暗不明，闪着锐利目光。

［这是一场游戏——人们最大的谎言。］

［那么……你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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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出门就碰到引导员。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出任务，有专属人员带我到指定位置。路上碰到沃尔玛莎，被热情塞了几个大肉包。

引导员领着我来到城门处的一间木屋下。我探头向里边张望，看起来不止我一个人。

“嘿，是新人吗？”皮肤黝黑的男人看到我，友好地冲我招手。

！

叫我？

走进里面，我才发现还有一个挽着发髻的女子。他们都戴着愚人众特制的面具，可丝毫没影响到视觉。

女人有些欣喜：“你也是散兵大人派来的？”

恒善：啊……嗯，对。我叫恒善。

真是神奇……像散兵那样的人，手下却如此活泼开朗。难得啊，平常根本见不到同事！

“你好，我们也是这次任务的运送员。”男人起身介绍，“我叫永烨，她是我妹妹——长衡。”

长衡有着和他哥哥截然不同的肤色，白洁如雪的手和我礼貌地握了握。

“你好，恒善。”她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次任务很简单，你不用紧张。”

恒善：谢谢你们。

我觉得格外亲切——同为散兵手下，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但意外的是——我想多了。

永烨告诉我，他们只是被点名通知来干这项任务的。除了接入散兵大人队伍的那天，他们根本见不到散兵。据他们所说，因为他们没有出众的才能武力以及特殊的神之眼，所以一直是低层打工社畜。

他们摸着良心说——平常最常做的工作就是跑腿。

我震惊，原来自己是散兵最亲近的手下吗？

不对不对，只是为了更方便监视使唤罢了！

木屋下，我们做着准备工作。或许是因为远离了散兵，我的好奇心冒出来：

恒善：那个，你们……怎么会选当散兵大人的手下？

永烨把一大袋墨魂矿搬上小车，边转身帮长衡，边和我说：“哪有我们选的道理，都是执行官大人选的我们。”

长衡擦着额角汗水，喘着气，虚虚道：“我们也不想的。听说散兵大人是个非常严厉的人，经常动不动就打骂手下。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不好相处。”

随后，她转念一想，会心地对我说：“你应该也没近距离接触过他吧？我也没有，刚才说的这些——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诶诶诶？

我选择隐藏我的身份——扫地大妈。

不过……

噗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散兵在愚人众风评那么差，虽然没有见过他做这些事，可是光听着就觉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也难怪他一直独来独往……

“我还听说……那个散兵大人，只要稍微惹他不高兴，就要割肉抽筋。”永烨补充，“做成人皮灯笼，享受各种各样的酷刑。”

？！

太六了！！！

随着他们滔滔不绝，讲了很多很多。我听着听着都不自觉地可怜起上司散兵了。另外有的事情确实很夸大，可散兵似乎根本没有意欲要制止这种谣言散播。他任由别人随意捏造他的形象，好似习以为常。

絮絮叨叨了些许时间，很快我们就全部装好了。

“看收货地点，是至冬附近的一棵大榕树下。”长衡拍拍手，招呼着，“离这不远，咱们快些吧！”

说干就干，我们三人一起推那辆木车。矿石上面遮着大大小小的布，在最顶上还盖着一层大黑布，双重保险。

不愧是愚人众的车。

简陋又耐固——

三人推，轻松不少。加上他们二人熟悉路线，只用了一上午，就完美送到了。

将车停在一棵大榕树下，永烨告诉我会有人接应。

看着那辆装得鼓鼓囊囊的木车 ，我默默开口：

恒善：这些矿石是要干什么啊？

我的心紧了紧。

“嗯……不知道诶。”长衡歪头转身，显然已经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迈出的脚顿住。

就这样……放任不管？

矛盾的内心纠缠，沉睡的理智告诉我——别多管闲事，自身都难保。

可惜这么多年，我也有着世间的冷暖情长，鲜活的血液刺激着我，它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你该阻止！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付出的九百九十九件功德。

曾经，将军提出过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我行九百九十九件好人好事，并且都要性命攸关的大事。只有当我完美达成了她的期望，我才有可能出稻妻。

我明白将军的用意，她想让我心存善念，勿忘本心。就这样，无论寒冬腊月，酷暑炎日，我行走于稻妻，普度那曾被我踏在脚下碾碎的众生。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岁月会蒙蔽你的双眼，孤独会侵蚀你的大脑。但当你真正回过头去，那些以前受你救助之人，都站在彼岸盛开之处——灯火阑珊，凝笑拥护。

那一刻，我的心脏被填满。如同有了生命的木偶，它让我觉得——一切，有意义。

恒善：你们先走吧。我还想起来，上面交给我一个其他任务。

我假笑着，他们二人很信任我，点点头，照顾了我几句，就离开了。

身后是苍天的榕树，绿叶淹没天空。阳光穿过缝隙，倾泻而下，如挥洒淋漓的毛笔。我站在这里，脚下是绒绒的草地，身后是木车，车上是——“墨魂矿”。

我屏住呼吸，转身向车前走去。每走一步，心上便落下一个鼓点——响亮、有力。

没有力量的我……无法摧毁它们。

我缓缓伸出手——

但尽管如此……

双手向前抓去——

我也要阻止……

脚下用力——

别怕，恒善……

“咯吱”

车动了。

我推着车，开了马达似的一个劲往前冲，嗖嗖嗖地带着车狂奔。

毁不了没关系！我可以藏！

瞬间，我被我的智勇双全感动得鼻头发酸。

又是一顿操作猛如虎，我在那块地带横冲直撞，窜来窜去。

啊……目的地……完全不知道……

碰碰车的人生也不错。

速度与激情——我的脑子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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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抗着木箱站在榕树边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某个墨发少女着魔了一般推着一辆木车绕着榕树四周转圈。

……

总之就是尴尬得抠出一道地平线。

千想万想，千算万算，没料到会碰上那位公子小哥。

啊——

今早没问黄历。

恒善：公子大人，午，午安。

公子担忧地指着我：

达达利亚：你没事吧？

恒善：我，很好。

实际上，刚刚跑步用力过猛而导致现在双脚发软，似一摊快要融化的冰激凌。

达达利亚：恒善……小姐，你在做什么？

不管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只想找个地缝把车塞进去。

恒善：遛，遛弯。

达达利亚：遛弯？带着车？

呜呜呜——我也不想啊——

达达利亚：我记得你今天有任务的吧。

公子面色凝重地看向木车，伸手就要掀翻黑布。我预感不妙，一下子挡着，嘴里又吐出几个字：

恒善：我在遛矿石，他们说这种矿要充分吸收日光。

公子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鲜艳问号。

达达利亚：所以你绕着榕树跑圈？

恒善：嗯……嗯？？？

！

！！

原来在绕圈！

难怪我说风景怎么一直那么绿！

笑死，冲过头了。

公子眯着如海般的蓝色眼睛，盯紧了我，带着几分危险的语气道：

达达利亚：这是墨魂矿。

！

他怎么知道？！

难道……

公子读出我心中疑惑，用他那压倒性的身高逼近我：

达达利亚：不好意思，接收人是我。

我一下子弃车——执行官我可打不过。

恒善：啊啊啊，这样啊。太，太好了呢。那就好，您慢慢搞，我不打扰了！再见！

一大波输出后，不管他什么回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飞驰而逃。

风声卷着残叶，击打在路上。自从来到至冬，每天都在跑路！对不起，将军！对不起，我的功德！对不起，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

这样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我一边跑，一边悲愤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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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胆小啊，本来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还真的怕了。

恒善已经跑没影了，公子放下木箱，拉开木车上黑布——一块不少。

来之前，已经设下屏障，一般人进不来也看不见。可以安心工作了——女皇大人的任务，必须保质保量，亲力亲为。

打开木箱，带好手套和特质墨镜，解开束缚在墨魂矿上的一块块白布。

木箱里，零零碎碎的黑色块状物大大小小——那是从魔兽体内提取的晒干心脏。已经经过博士的手下，与魔气相融，形成较为坚硬的结晶。

拿出一块墨魂矿，矿石察觉人眼，散发迷人的吸引力，但通通被特殊墨镜掩盖吸收。包裹的白布黑了大半，这足够说明——这些墨魂矿早已容纳了奇形怪状的污秽魂魄。

将二者相贴，释放水元素力，使它们融合。过程不算容易，公子身上难得感到几分汗水流过。

令人畏惧的气息蔓延开来，他手中的重量沉甸甸的，一如合成后的晶石——深邃幽暗，混沌阴冷。

达达利亚：果然……

达达利亚：强大都要付出代价。

当然，

［如果那是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我很乐意——为此一战。］

公子露出满意的微笑，洋溢着独有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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