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沾满灰尘的窗户外，太阳一点点地下沉，将天边的云渲染成各种暖色。太阳的余晖像一滴墨，迅速在宣纸般的云朵上晕染开来。飞鸟排成队，向天边飞去，嘶鸣的声音响彻天空。

这是我看到过最美的景色。我是一只流浪狗，没有名字，像个漂流瓶一样漂流到任何地方，各种景色在我的脑海里留下过痕迹，可那些东西最终像一摊水迹，不久便蒸发了。只有落日，这种油画般的风景一直很深很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

似乎在遇到一个人后，“流浪”这个词在我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在太阳落山时，我碰到了年年——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她脸色苍白，嘴唇泛着浅浅的紫，整个人像一张纸，柔弱得仿佛会被风吹倒。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对着我开心地笑着。她站在我面前，笑声很轻，我还是听见了。于是，我仰起了脏兮兮的脸，那一刻，我看到了最漂亮的眼睛，明澈的笑，不带一点杂质。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掏出一个塑料袋，拿出一块蛋糕，放在地上，又拍拍我的脑袋。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块蛋糕，于是她“咯咯咯”地笑。然后我跟在了她身后，要知道，一只流浪狗跟着一个人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可一种力量促使我这样做。那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骑士。

我就那么跟着她，她的红色小皮鞋“吧嗒、吧嗒”地响。那双鞋很旧了，上面的红色蝴蝶结已经松了。这样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她走上一幢很旧的楼，这楼油漆脱掉大半，上面被粉笔涂得乱七八糟，整幢楼都灰灰的。

她走上楼梯，阴暗的光线一下子笼罩了我。走进一扇门，屋子很小，她冲我笑，招了招手，然后我走进她的房间。一张床、一个书桌，窗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我知道，那里面有白色或其他颜色的药片。她指着这些东西，又露出明澈、干净的笑：“这些都是我吃的药。”她躺在床上，脸像一张白纸。“我得了很不好的病。”她又调皮地吐吐舌头。

我跳上一把椅子，看到太阳在地平线上消失。年年给我讲了很多，我知道她得了一种叫做白血病的病，那种病像一个怪物，随时会吞噬掉瘦弱的她。她的妈妈开了一家报刊亭，努力赚钱给她治病。她说有时候她痛得像有小虫子在咬她，不过她看到妈妈为了她那么辛苦，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知道那种感觉，是冲破所有荆棘，最终看到光明的感觉。那天她说了很多，直到她说：“你快走吧，妈妈回来了。”于是我乖乖地走了。

我没有走多远，只是在楼下找了一个地方。我想：上帝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让这么善良的女孩子生病。

后来我每天都去年年家，她给我讲故事，给我讲以前她还可以在游乐场里玩旋转木马，和小伙伴跳格子……她说到爸爸，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又突然不说了，眼底的亮光熄灭了，一片黑暗。她说爸爸去外地做生意，后来再没有回来。她讲小时候爸爸带她去看表演，人很多，于是爸爸把她扛在肩上，抓着她的脚。那一瞬间她的视线高过所有人，能看清楚舞台上的一切。她讲这些的时候又兴奋起来，她说爸爸给她做老虎面具，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她把面具带到学校去，所有小朋友都羡慕她，可是面具在玩耍的时候被小朋友不小心弄坏了。她哭了很长时间，爸爸拍拍她的头说：“没关系，年年不哭啊，爸爸再给你做一个。”她说爸爸的肩膀是最坚实的地方，她趴在那里什么都不怕。只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后来，年年的病加重了，她甚至不可以到外面玩，躺在那里像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让年年的病很快好起来，至少不会让她那么痛。这个想法一直围绕着我，任何时候我都会虔诚地想。我想让年年再去玩旋转木马，再去玩跳格子，再去……

你说，一只狗的想法会实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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