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也抓了我们学校的一个,好像是高三的,男的,听说今天没来上学,有人又开始说可能是回家被他爸打死了,可怎么想也都太胡扯了,大家上课也聊,下课也聊,一直聊到老师进来开班会之前,教室里到处都是小老鼠一样地说话声,没人带我一起聊,我只能支着耳朵东听一句西听一句。
“我还去过那个地方。”我跟丁程鑫说。
丁程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跟我说话。
“丁程鑫丁程鑫丁程鑫丁程鑫丁程鑫,干嘛呢?”
他不耐烦:“你干嘛啊。”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头疼。”
“头疼啊?”
我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摸摸他的脑门看他发不发烧,这个脆弱小孩,昨天晚上我们又跑到外面去喝了酒,又喝酒又吹风,也没准感冒了,我刚把手伸出去就有人朝我扔了块橡皮,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层一层像退潮一样消失,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和丁程鑫,像什么名人一样,我心想也不用这么关注我们吧?我还是把手放在了丁程鑫的脑门上,只有柔软也温暖的皮肤,我跟他说,没发烧。他看了我一眼,又往四周看,有人骂,丁程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拳头攥着,我摸了摸让他别生气,虽然这是个该生气的事情,但是他还在头疼,生气的话可能会更疼。但是他没打人,只是冲到黑板前面去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我也跟着冲上去了,丁程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我挡着他,我挡在他前面,粉笔在背后嘎吱嘎吱地说话,我很好奇他写了什么,但我不敢回头,我怕回头就有人用东西扔他,所以我小声问:“写什么了程鑫?”
“丁程鑫。”
“嗯?”
“我写了我的名字。”
丁程鑫说,我叫丁程鑫。声音很小,像个小蚊子,比不上嗡嗡说话的那些苍蝇。他说他叫丁程鑫,但是下面有人喊他班长,有人喊他臭丫头,有人喊他婊子……今天刚回学校上课的姜xx突然站起来捶了一下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教室里瞬间又安静了,我也不知道姜xx要干嘛,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但他的眼神好像不在我身上。丁程鑫从我身后走到了前面,他大声说:“我叫丁程鑫。”
姜xx的眼睛跟着丁程鑫,他什么都没说,然后就坐下了。我到底还是回头看了黑板上的字:丁程鑫。他把他的名字写的小小的,但还是很使劲,像刻在黑板上了一样,这是他的名字。我想起昨晚我们在汉江边上喝酒的时候他问我黄可乐是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起名的时候旁边正好有一罐可乐。
“汉江真好啊。”他说,“晚上真好。”
他把手里的啤酒喝光了,又想拿新的,但是啤酒在我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喝迷糊了,他直接趴在我的腿上摸啤酒,我的腿一下就变热了,脸比腿更热,我真无语,他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摸什么,啤酒明明就在手边,里面又不是放了石头,怎么这么难拿起来,我看着他的手在那儿乱摸,也没帮他,他就趴在我腿上,摸着摸着不摸了,变成单纯占我便宜趴在我腿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网名也叫丁程鑫吗?”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难猜。”
“你猜猜。”
“好吧,我猜猜,我猜你想不到有意思的名字,于是就用了最无聊的。”
“你在说我的名字无聊吗?”
他在我腿上动了两下,我看看骑着自行车从我们面前过去的人,又看看他的后背,我觉得我有点不方便,手没地方放,干脆连着啤酒罐一起放到他的后背上。
“丁程鑫你后背很平哦?”
“好凉,你拿开。”
他要从我腿上起来,我死死地把冰啤酒摁在他后背上,他被冰的叫唤,我说你别夸张,都第二罐了,早就变常温的了。
“那你也让我起来,趴着难受,要吐了。”
坐起来的时候他顺便摸了一罐啤酒,潇洒地打开就往嘴里灌了好几口,他喝酒的时候还是挺豪爽的,吃饭吃的也多,吃糖还吃的嘎嘣响,吃的真香,我喜欢看他往嘴里塞东西,又想起他在学校超市吃烤香肠,我算了,我不瞎想了,我还是看他喝啤酒吧。
“我起名字总是有点道理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说。
“听听你那语气,啧啧,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炫耀的,叫丁程鑫能有什么道理。”
他也学我:“啧啧,听听你那语气,叫丁程鑫才是真理。”
他起来跑到我面前站着,在裤子兜里摸出个眼镜盒来,他把眼镜带上了,然后像个老师一样对着我:“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丁程鑫就是丁程鑫,和其他的都没有关系,没有前缀,没有形容词,不是别的称呼,我出生以后的第一个名字,也是死了以后出现在墓碑上的名字,不光只是一个称呼,而是我就是丁程鑫。”
“啧啧。”我不是滋味地咂嘴,“以后想当老师吧?”
他摇头:“不是嘛。”
“那当什么,戴上眼镜像个老师一样。”
“有点丑吧,眼镜。本来有很好看的,但是没买,因为不是普通的,戴着肯定有人说我娘炮。”
我又喝了一口酒,啤酒不好喝啊,啤酒根本不好喝,但总有很多想喝酒的时候,风吹过来,我想变成风,酒喝下去,我想变成酒,总之不想当个人坐在这儿听丁程鑫说话,不是讨厌他说话,更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我们的处境,讨厌这种没法反驳但是不是滋味的真理。真是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真理,但是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害怕戴漂亮的眼镜。我叹一口气也没法笼罩汉江,汉江好就好在这儿,无论多少人叹气都不能用伤心笼罩它。
我说:“程鑫儿,可是不能总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啊。”
“什么,喝多了吧你,瞎叫什么呢。”
他把眼镜收起来,我的眼睛竟然也跟着模糊了,有点花,看灯不是灯,是一个毛绒球,我说,什么,我刚才叫什么了?他一副“果然你在瞎叫”的表情。可我根本就没喝醉,我知道我叫了他程鑫儿,不知道为什么就叫了,可能是看见了毛绒球,所以想到了小猫,程鑫儿像小猫的名字。可是我不敢再叫一次了。
丁程鑫在我面前转了一圈,他忽然问我:“你觉得我像女人吗?”
我摇头:“不像。”
“那你说……”他不转圈了,我怀疑他刚才可能也没转,是我自己天旋地转了。丁程鑫蹲在我脚边上抬头看我,我的脸像被火烧了一样,我把啤酒罐贴在脸上,但最后估计不是啤酒罐把我变凉,而是我把它烫热。又有灯亮了,我的眼睛里出现了新的毛绒球,小猫,小猫,没有小猫叫,那我脚边上蹲着什么呢?我低头看看,原来是丁程鑫,我又想叫他程鑫儿了。
“我说什么。”
“言软,我就是个男人对吧?”
“要不然呢?”我拍他的脑门,太使劲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就算总被别人说但也不能被洗脑吧。”我又说。
“不是洗脑,而是……”他十分为难地看着我,“言软,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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