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

他躺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才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手。照到全身镜，发现已经有几条细细的血顺着大腿留了下来。刚刚激烈的动作让伤口又开始流血。

他先抽了几张湿纸巾，去擦外面弄脏的地板，看到变脏的地方，又忍不住干呕。最后强忍着清理完毕，还是没有管流血的地方，洗了一个冷水澡。

温水打在伤口上，不会很痛，凉水则会加剧疼痛。他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的疼痛只是无意义的叠加。

最后鹿言软不停地用纸巾擦大腿内侧的伤口，确认它不会再流血，才爬上床睡觉。弄脏别的地方都好说，床脏了的话很难清理。他以前很有经验，伤口到早上就会变成结痂状态，之后只要不抠开，慢慢就会恢复。

这次鹿言软有些失算，之后几天跳舞，裤子总会磨到伤口，原以为很快就能恢复的伤口，也反反复复地白天绽开、夜里合上、白天又因为外力和裤子闷住而烂掉，疼痛一直在持续。

即使他很能忍痛，身体也是有极限的，动作无法像以前一样标准。老师看出来，问他为什么状态那么差。因为他不是态度不认真的人，只能是外因。

“我……”鹿言软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师是女性，他如实汇报，又该怎么证明？无论说出实情，还是把伤口露出来，都不太合适。再说为什么大腿内侧会受伤，也很难解释。

“这么着也不是办法，你身体不行练也是白练，到底怎么回事儿？”

“抱歉老师，这几天没睡好。”鹿言软胡乱搪塞。

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晚上回到宿舍，鹿言软查看伤口，发现红彤彤一片，少量的血流出来，用纸巾擦，轻轻碰一下都很疼。虽然再怎么恶化都是在表皮，但看到一片混乱的样子，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腿会断掉。

注视着伤口，无助的心情又在心里蔓延开来，有无边无际的趋势。他的身体只有这么大，但这些日子以来的孤独、痛苦、空虚，一直没有尽头地增长、膨胀。情绪有物理功能的话，可能会让他的身体爆掉。

心烦意乱，他又用力去按伤口，痛得叫出声，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腿，幻想是另一个人抱着自己。

鹿言软眼睛酸酸的，心中的难过比疼痛更严重。

又捱了两天，舞蹈没有任何进步不说，老师同学的目光都变奇怪了，鹿言软也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注视。再怎么想折磨自己，也不希望成为别人眼中拖后腿的怪物。他最终还是去找了男性负责人，向他请假。

面对同性，鹿言软如实说了情况，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受伤，询问老师需不需要露出伤口，老师拒绝了。因为他看起来神游天外，对方还是问他：“你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吗？还是家里有事？直接说出来我也会准假的。”

“没有，老师。”

“好吧。”老师写好请假证明，递给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照顾好身体之余，千万不要堕落，不然这几个月的努力、父母花的钱都白费了。”

“嗯，谢谢老师。”

“记得按时回来。”

“会的。”

出了大楼，鹿言软有些恍惚，他请了一整天假，明天的下午要准时回来，算上夜晚，还有很长时间，不过除了治疗伤口，还没有别的计划。

他在地图搜到一家诊所，打算去规模小一点的地方看腿，去大医院的话，因为明显自残的伤口，被医生顺便推荐去精神科的话，会很麻烦。

找到的诊所看起来至少不是黑作坊，医生果然没有多问缘由，只默默处理他的伤口。他坐在病床上，虽然可以控制自己不因为疼痛叫出来，但肢体本能难以避免，过程中的疼痛让他的腿抽搐了几下，医生唯一说的一句话是活跃气氛，“还好，腿还有知觉，也很健康。”

鹿言软跟着干笑两声，低头看着医生对伤口进行包扎，想起他这阵子冒出来的一个不够理智、也对不起父母的念头。腿越来越疼的时候，他想让它彻底坏掉，自己再也无法跳舞，这样就能回到之前的生活了。

其实直说的话也可以中途撤退，但他觉得那样不够好，没有撤退的理由，他希望事件的发生都有充分的条件支持，为此他宁愿把身体毁掉。

至于真正想要返回的是那种生活，还是生活里的其他人事物，他不愿意深想。怕追根究底之后，发现里面有一个刘耀文。

现在冷静了，鹿言软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差点就破坏身体，辜负了父母。而且他并不讨厌跳舞，但他也希望这种日子快点熬出头，可以用更轻松的心情去面对喜欢的事。

纱布的异物感让双腿有些难受，但比疼痛好多了，走起路来也不再有明显的问题。付完钱之后，鹿言软走出诊所，发现天已经黑了，街上行人变多，灯光也像色谱一样铺天盖地。

他抱着重新使用双腿的心情，顺着街道慢悠悠地走路。路边的炸鸡店很多，他已经很久没吃了，无所事事且兜里有钱的时候，冒出了放纵一下的想法。

挑了一家熟悉的品牌，店里人也很多，看起来都是学生。排队点单的时候，鹿言软环顾一圈，看到店里电子屏幕上的日期，才意识到现在学生们都放假了。在培训班里自然没有长假这种东西，以前规律的节奏已经离他远去。

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学生，都以情侣的形式出现，鹿言软觉得比这种情况更惨的应该就是独自一人去看爱情电影、同场的全是情侣，不过他只是设想一下，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那种适合集体的场合，总是有朋友陪他。包括炸鸡店，也是第一次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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