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

“建筑物其实很多，只不过他超出了我们银河系——或者说以你们地球人为主导的银河系的常规，他们的建筑物是不规则形状的，低矮的，可能人口本来就不是很多，这些巨大的坑洼也许以前是绿洲，或者是原住民的集聚地，但是因为一些事件的发生，荒芜了。”

李叶佳朝着刘耀文的指尖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些低矮的建筑，他一开始以为那些只是巨石。

刘耀文继续说：“至于为什么呢，你看，他们的分布很规律，一看就是‘人为’构成的。”

这些盆地在特定的位置特别密集，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某种资源而建的。

“而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事件有可能是什么呢？”李叶佳问。

“很多啊，你想，自然灾害，小行星坠落，嗯……战争？”

“战争……战争？”几乎是当下，李叶佳的眼睛又亮起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证明这里就是严浩翔所说的，星盗的聚集地？那既然他能够活着离开，也许他们就也有希望。

李叶佳站起来，可视线范围内依然看不到有生命物体的出现。

刘耀文蹲下来，这种时候他好像又变得随性了起来，他拉着李叶佳的手揉了揉，说：“也许这就是生命呢。”

他摸的是地上的石块。

刘耀文眼中总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浪漫，李叶佳以前会笑话他不够务实，不过现在他的氧气只有倒计时六个小时了，他蹲下来，和刘耀文一起摸了摸石块：“石头，你可以带我们走吗？”

石头静止不动，耳边依旧只有呼啸的风。

“我小的时候，觉得银河系很大。再长大了一些，认识了你，觉得宇宙无边无界，你就像这浩瀚的宇宙里最自由的一只青鸟，来去无踪。”李叶佳说，“我抓不住你，也不想抓住你，我做地球人很好，你也知道我喜欢地球，他给予我一些弱点，让我不至于一直和自己较劲。”

刘耀文没说话，李叶佳就继续说：“所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你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了，不应该再多一个我。”

刘耀文捧起来石头，没看李叶佳，反而看着石块说：“石头，我的小笨狗比你还傻，全宇宙都知道刘耀文没有李叶佳活不下去，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是累赘。”

好像只有李叶佳在的时候，刘耀文的一些敏感和天真才有地方收纳。

李叶佳从后面抱住刘耀文的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依靠动作的同时把他收在自己的手臂里，刘耀文比他壮，他抱得很吃力，他听着自己在面罩里的呼吸，说：“小狗舍不得你，还想和你一起在太空遨游。”

刘耀文转过头的时候哭丧着脸，这次没哭，但是还是皱巴巴的，李叶佳就上手揉他的脸，被刘耀文抓住手：“你好可恶！”

李叶佳眨巴眨巴眼睛。

“戴着这东西根本亲不了你！”刘耀文说。

李叶佳笑起来，用面罩蹭刘耀文的脸，弄脏了也不怕。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早就风尘仆仆满身风沙了。

远处的光柱时亮时暗，他们像宇宙间的最后一对恋人一样靠在一起。

然而，风暴好像并没有减小的趋势。远方的天暗沉地压下来，卷着狂风和砂砾席过来，他们明明已经在避风处了，可依旧被吹得十分痛苦。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李叶佳好像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了，或者说他在故意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他很虚弱地靠在刘耀文的肩膀上，整个人蜷成了很小的一只。这让刘耀文想到刚刚见到他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笑得那么明朗的男孩，在阳光底下迎着风打球，小腿紧紧地裹在袜子里，整个人很柔软的被春日包围起来了。

爱情是怎么一回事他也说不上来，就好像他害怕孤单，但是孤单的时候却只想李叶佳一个人陪他一样。这些年他们都长大了，也走散过。李叶佳回来的时候好像还是那样，青草的味道一般，很晴朗，又很稳重。

如果奇迹能发生的话，刘耀文希望它只发生在这一刻。他自诩想做的事情就都能做到，但唯独拿李叶佳有关的事情没办法，他看天空，很浓稠的一片黑。

但是李叶佳说刘耀文是青鸟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好像总是带着一点独特的幸运，于是这浓稠的一片黑里，被一道浅浅的光撕碎。

开始刘耀文以为是什么光的作用，类似极光。可这光越靠越近，闪着频率，抵着风暴，刮起另一阵尘土，风卷起刘耀文的黑发和衣角，他把李叶佳护在怀里，就像怀里是他永远的珍宝。

再之后，刘耀文想，是好是坏，随便他吧。

-

睁开眼的时候先是看到窗外巨大的土星环，然后是近处一捧还沾着露水的花。刘耀文撑起身子，身上撕裂一般的痛，记忆停止在砂石飞起，他用外套裹住他和李叶佳的最后一刻。

好像划伤了，身上哪里都很痛，在那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看摆设就知道是在军医院，这里他也算是半个常客。他呼叫护士，结果进来的是一个下属的军官，他一句“李叶佳呢？”停在嘴边，换成“情况怎么样？”。

结果是真的得救了，附近有联盟的友军空间站基地，因为坠落前发出了信号，所以循着无线电过来了，所幸中途没有再遇到什么差池，也许是神秘的飞船已经撤退，没有耽搁太多时间。

军官递给他一叠报告，上面大致记录了本次任务的状况，剩下的部分只等着刘耀文伤好后补全，他翻来翻去，没有在伤亡报告上看到李叶佳的名字，一颗心脏好歹是归了位，但又害怕有什么疏漏，想把军官打发走了就打算自己出去找。

“少校，上面说这个星盗还是你跟进，下次会多派点人，直接上小型军舰。”

刘耀文一脸无语，说：“还想再坑我一次？”

但他还是接过了派遣书，让军官回去了。

军官刚出病房门就又有敲门声响起来，刘耀文抬起头问：“还有什么事？”

然后他看到李叶佳圆圆的脑袋瓜探进来，脸上甚至还留着一点儿氧气面罩压出来的血痕，已经结痂了，看上去怪可爱的。

“少校，”李叶佳说，“我想和你一起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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