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给我拿盒烟。”李安雅抬起头，是住在超市附近的女人。他把烟递过去，收了钱又继续整理货架。“你怎么又来替刘耀文那臭小子干活儿？他跑哪去了？”“送货去了。”“那言软小子呢？”“看雪去了。”女人又把脸凑过来用唱着歌的语调打听：“到底——哪个是——安雅你——的相好呢？”安雅摇头：“都不是。”女人拍了拍巴掌：“诶呀安雅你别在意以前的事……自从过去那巫师来过之后，那几年你就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害怕什么呀，你看看你那老不死的奶奶不也活的好好的嘛。”她减小了说话的音量，“我上次还偷偷看见你跟言软小子亲嘴呢，啧，但是上上回又看见你和刘耀文那臭小子在一起抱着。你说说你，好几年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另找个地方住，诶……说起来你奶奶那老不死的知不知道你和言软小子还有安雅臭小子……”女人自说自话，“也是，虽然在外面可能流行这个，不过在咱们这儿可能不太好接受……”女人还是穷追不舍：“到底是哪个？以后咱们都是在一起生活的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安雅笑着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回答：“言软……我喜欢言软。”女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心满意足地离开超市。李安雅突然在背后叫住了她：“真的可以……不在意吗？”女人肯定地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嚷嚷：“当然了，你这小子！”

回到乡下的第二天李安雅找到能住的房子，第三天出门散步的鹿言软就给刘耀文找了一个小超市卖货的工作。刘耀文本来还不情愿，鹿言软学坏了，威胁他说不挣钱的人不能回家，刘耀文不服气，说李安雅也不工作，鹿言软又说，这里本来就是安雅的家。安雅的家。李安雅是因为惧怕巫师的诅咒所以离开家的，现在回来之后仍然觉得恐惧。他有时会想起巫师的眼睛，捧着他的脸端详过后不停地摆动头颅，之后说出了那样残忍的话，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骗人，可是他也不知道人究竟应该怎样预知命运。手机响了一声，是鹿言软给他发来的短信。外面正在下雪，鹿言软说要去看雾凇，现在发了照片过来，视频有一分半，前面出现了雾凇和飘着小雪的灰色天空，然后是鹿言软自拍的脸。“晚上吃什么？呼……”因为不停地向山上走，鹿言软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他又正经地说，“安雅，耀文，我会捉一只松鼠回来。”然后是视频的最后几秒，画面里突然地动山摇。李安雅听见了鹿言软的尖叫。

屏幕上的定位点正在移动，本来应该被取出转移到“心脏”身上的卫星定位器在陌生的地方移动，它被埋在鹿言软腰侧的皮肤里，只有指甲大小，却仿佛有着炸弹一般的威力。它从头到尾，一直都被埋在鹿言软腰侧的皮肤里。在冬日下午五点的夕阳下，背叛了帮会二把手的情人会在刚好合适毁尸灭迹的地方被处决。处决他的人并不是欺骗他的刘耀文，原因是刘耀文不会用枪，而且他还有一箱啤酒要送，可他即便送完啤酒再上山，也还是来得及。二把手的人已经走了，李安雅却还没有来。鹿言软为了找雾凇，在山上走了很远，李安雅找不到上来的路，鹿言软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迷路，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不能再回去了。血流在白色的雪上，刘耀文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是真的伤心起来，他看见鹿言软躺在地上不停抽动的眼皮，那里面逐渐变得灰败的眼神仍不放弃地在寻找着什么。“言软哥。”刘耀文还是走了过去。可是鹿言软没有能开张嘴唇的力气。“言软哥。”刘耀文又这样叫他。鹿言软几乎不能给他任何反应。“这是我的表现机会。”刘耀文笑了一下，“二把手说你没有心，但是没关系，他愿意把你留在身边。可是你怎么会没有心呢？你的心脏像那条狗一样活泼着。”刘耀文啜泣起来：“我一直被人笑话，爸也看不起我，哥知道这样的我在帮会里多么的，难以生存吗？”是因为这个吗……鹿言软动了动手指。他坚持不住了，身体里的温度正在流失，他想对刘耀文说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意识开始变得混沌，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却看起来很陌生，在公寓里的一个多月，仿佛是和别人一起度过的，他还来不及细细地回想，那些画面就又一一消失了，最后只留下了这两个名字。安雅……耀文。“对不起，言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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