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

“所以小严浩翔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呀？”姜母在厨房洗涤餐具，两个人坐在客厅用勺子挖着西瓜吃。“Enzo，叫Enzo，是个外国叔叔，特别帅，在海洋馆当训练师。”李叶佳抢着回答。厨房那面传来瓷盘磕磕碰碰的声音。“妈，没事吧？”“……没事。”

直到送走严浩翔，姜母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妈，严浩翔也会在海洋馆潜水了，说不定下次——”“妈？”李叶佳看看姜母，大概是完全没在听他讲话。“小现啊，就是在海洋馆认识的吗？”“嗯，因为Enzo在海洋馆工作。”“以后别带他回家了。”“为什么啊？”“家里不适合外人来，以后也别带同学回来。”姜母一向都是很开明的，但这次态度倒是反常。李叶佳不想惹她不高兴，乖乖先回了房间。

17.严浩翔以为至少要到暑假结束才会换新的工作，他倒数着住在海洋馆的日子，和那些海豚海狮做告别。干完今天的活，他准备回去瘫着看碟片，走到房间门口，看到了Enzo和姜母站在里面，他挺机灵地贴在了门边，前面大部分的对话他都错过了，这几句听得模模糊糊的。

姜母也还是客气的语气，“那还是希望我们都信守承诺。”“是个意外，但请相信我们没有联系过。”“我完全不在意姜之栋怎样，但小现需要好的家庭环境。”“我明白，本来就已经说好是要辞职搬走的。”“那今天也是打扰你了。”姜母走了出来，看到严浩翔吓得尖叫了一声，Enzo听到立马赶出来，也看到了严浩翔，他把严浩翔拎回房间。

“你听到了？”严浩翔点点头，“所以你是和，姜馆长？”“嗯。”Enzo有些烦躁的揉揉自己的脑袋，“小严浩翔，我们要快点搬走了。”严浩翔还在理顺这层关系，“所以，你和姜馆长是恋人。”“我们都16年没联系过了。”“那为什么要躲着他。”“小严浩翔，好多事情的成因是很复杂的，可只有现在一种结果。”“那我还能见李叶佳吗？”严浩翔呆呆地问他。“如果是你想的那种关系，”Enzo严肃地看着他，“那最好，最好不要。”

18.李叶佳在高中生活开启后的第28天，在海洋馆得知了Enzo辞职的消息，那间屋子已经搬空，住进了新的人，用物大概是搬得很干净，除了那些家具，没一件是他们留下的。他跑去问姜之栋，姜之栋也是一提起就很苦恼的样子，大概是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海豚训练师。

SNS的消息发了二十几条，搁置了30多天，压根收不到回信。

李叶佳每天早上醒来，身体某部分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他通常先坐在床上发个两三分钟呆，大概是梦里梦到了严浩翔，不然那种怅然若失的感受是怎么从头传到尾的。不是因为聚会烘托离别氛围引起的那种短暂而尖锐的疼痛。是那种钝钝的，长久的，失去的疼痛。

邻桌的男生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戳戳他的肩膀，“嘿！李叶佳，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一样。”“没有 。”他却在心里恍然大悟。

“小现？”姜母看着放了月假回来，在餐桌上发呆的李叶佳，“为什么最近总发呆？”“没有。”“学习太累吗？还是生病了？”姜母把手贴在他的额头。李叶佳有点不耐烦的把头挪开，“我先去写作业了。”“真的，你和姜之栋最近怎么都一个德行。”姜母在他关上房门之前说。

李叶佳没有坐在桌子前面，他躺在床上继续发呆。那种失落会随着时间消失，半年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好几个一年。总有一天会只剩下一道浅浅淡淡的痕迹。如果他再不出现的话，可能真的会这样。

19.“现在的游戏厅真的越来越没意思了。”和李叶佳一起来玩的人说。“还行。”游戏厅、酒吧、网吧一条街，城规不合理建设，由着这些小孩子往里钻，网管之类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游戏厅隔了一条马路是酒吧，酒吧门口一个醉汉扯着一个穿红色卫衣和牛仔裤的人，李叶佳定定地站在那里看。

“李叶佳，走啦！不要看！那都是闹事的！快走！”“你先走吧，我真有点事。”“你别去！哎！”李叶佳已经跨下道牙石，准备过去了。是严浩翔，半年多没见，个子高了一些，李叶佳迟迟不敢确认。那个醉汉拉着严浩翔一起踉跄，李叶佳走上去拽开那人的胳膊。

“泰现？”严浩翔一瞬间愣住了，醉汉失去了支柱，直直往地上躺，严浩翔慌忙把他扶起来，“我就，他喝醉了，阿杰要我送他出来打车。”“阿杰是谁？”严浩翔指指背后的酒吧，“酒吧老板。”李叶佳也不再说什么，扶着醉汉的另一侧，陪他在寒风里等过路的空的士。“泰现，你要不要先回去。”李叶佳没搭理他，两个人继续尴尬地站在那里，中间夹着一个醉汉。过了十多分钟才招来一辆的士，严浩翔把那人架上去。

“所以，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李叶佳问他。严浩翔低着头，像在被责骂的孩子，“因为Enzo换工作了。”“那可以在SNS上说一声啊，我有给你发消息啊。”“……因为，也不方便登SNS。”李叶佳才想起来他没有手机。李叶佳觉得自己态度也是有些过分，开口想要道歉，严浩翔却先说了“对不起”。“就是突然找不到你了。”严浩翔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李叶佳突然有点别扭，“不是说要当一辈子朋友吗？”严浩翔眼里那点光又暗下去，“抱歉啊。”“那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吗？Enzo？”“不是，我们在隔壁酒吧。”“那你干什么呢？”“弹琴，弹吉他，收拾桌子。”“你还会乐器吗？”“钢琴是妈妈教的，吉他是Enzo新教我的。”“严浩翔，能不能别不吭声就跑掉了？”“呃，应该不会了。”“还能来找你玩吗？”“……酒吧会不会太乱？”“不让我进吗？”李叶佳换上失落的表情。“不是，但是姜阿姨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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