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溺4

小孩就像是荒原里的杂草，野蛮且艰难地生长着。

他会在干完孤儿院的活之后偷偷跑出去，就低着头，掩着面在街上随便走走——一开始，水清璃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们好几次走过相同的街道，好几次路过相同的小巷，好几次张望相同的房屋，好几次与相同的人擦肩而过，水清璃才发现小孩身上一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因为以前与月上锦在人界时他们经常通过雾镜观看辛灵、王默等人的动向，水清璃很轻易便能认出那几条街道是王默、陈思思她们回家的必经之路，那条隐蔽狭窄的小巷尽头则藏着辛灵所开的叶罗丽娃娃店，而那些相同的建筑正是王默等人的学校。自然而然地，每每擦肩而过的熟悉的人便是王默他们。

水清璃不知道小孩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

说实话这样的大概可以算是跟踪尾随的行径在人类中应该会被称为变态、坏蛋，会被警察好好教育教育，尤其是尾随者有着这样一副吓人的丑陋尊荣。

然而，水清璃看着路边玻璃橱窗映衬出的小孩形单影只的身影，他只觉得心疼，只觉得怜惜。

因为他能感受到小孩没有任何恶意，只单纯地观察着，等待着什么。

当王默、陈思思、舒言等人陆续与各自的精灵结契之后，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小孩再次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他一路走得很快，摇摇晃晃的，像是一只踽踽独行的小鸭子，扑腾着翅膀冲向属于自己的河岸。

水清璃（水王子）：你要去哪？

水清璃（水王子）：晚上不太安全。

水清璃（水王子）：有什么事可以等明天再去做。

水清璃下意识地想要出声阻拦，但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到目前为止，水清璃都没听到小孩说过一句话。

晚风携带着沁人的凉意扑面而来，小孩衣着单薄，却跑得浑身是汗。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副累极了的样子，却也不曾停下脚步。

只余昏黄的路灯在身后留下一道道剪影，像是河底的水草，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将人拖入淤泥里。

很快地，熟悉的小巷便出现在眼前，水清璃终于知道了小孩的目的地——叶罗丽娃娃店。

到了这里，小孩却停下了脚步，踌躇不前。

此时的小巷空荡荡的，阴森森的，确实挺吓人。路灯的光芒照不到小巷里去，只在巷子口投射出一块儿小小的光斑。

但水清璃很清楚，小孩绝不是因为惧怕暗沉隐蔽的小巷，他是在忐忑，在犹疑，在隐隐期待却又本能恐惧着什么。

那是水清璃暂时不能明晰的情感。

喵嗷——

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凄厉的猫嚎打破了平静，小孩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识钻进了小巷的黑暗里。

他扶着脏兮兮的、粗糙的墙壁站稳，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可能是下意识想要看看是哪里的小猫在惊叫，也可能只是随便看看路灯灯罩外乱飞的飞蛾。

回过头来，他握了握拳头，终于定下决心，摸索着朝小巷深处走去。

水清璃（水王子）：是要去找辛灵吗？

水清璃（水王子）：可是你现在去找她做什么呢？

水清璃（水王子）：她应该帮不了你什么，估计也不会帮你什么……

【娃娃——】

一道小小的，轻若蚊蝇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静谧的巷子里，在隐约只能听到小孩呼吸声、心跳声、脚步声的巷子里，这道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水清璃耳际。

水清璃（水王子）：谁？！

他悚然一惊，生怕哪里潜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对小孩不利的危险。

【我也想要一个娃娃——】

【一个像罗丽和孔雀她们那样的娃娃。】

在发现周围没什么动静，回过神来的时候，水清璃本以为是小孩开口说话了，可他与小孩触感相连，他能感觉到小孩依旧没有开口。

那么，很显然的，这是小孩的心声，仿佛在回答他之前疑问的心声。

水清璃屏息凝神，想要再多听一听这难得的声音，再多了解小孩一点。然而，没有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就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似的。

而这时，粉嫩的光投射到眼底，勉强分离了水清璃的心神。

叶罗丽娃娃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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