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前厅,似乎才是真正为黑暗放逐之所。
如同幕布一般的浓稠的黑色笼盖着幽深的回廊。
人毕竟不是猫,在没有经过充分训练的情况下想在这种地方大摇大摆的走绝对是不现实的。
于是風艾卿信手一扬,周遭零星微光攸起,凝成一簇小小的火花。
他将它护在掌心,但这点火光是照不透黑暗的。
灰尘的精灵从他腰间的香囊中钻出,被他提溜着丢进这小小花火之中。
火焰在接触到这小东西的瞬间湮灭了光,短暂的沉默后,它圆滚滚的身体却在刹那间熊熊燃烧起来,迸发出灼热的暖色光晕,顷刻间,便照亮了向外三尺。随后,他取过角落缺了口的酒盏,将那团小火花捉了进去。
火焰在这小小的杯盏急剧膨胀,不多时便升腾窜出缘口,如同娇小的灰色花萼上热烈盛发着一朵硕大的花盘。
小家伙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了,灵力燃烧的暖流涌遍它的全身,激烈的热意带来闲不住的躁动,连寒风都无法将其吹熄。
火焰一跳一跳,将大片的未知清扫,黑暗褪却,屋内的景象逐渐清晰。
发霉潮湿的墙壁上一道崭新的刻痕赫然映入眼帘。
風艾卿撩袖缓缓抚摸。
这是一道弯曲的横线,末尾又被加刻了一竖,就像精心勾勒,为了方便辨认的符号。
而前边则摆置了一个博物架,木制纹理清晰,样式崭新到俨然不像属于这儿的“老东西”。
風艾卿行至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摆设前停驻,他将花火靠近,点燃了位于第三阁的一盏油灯。
银蓝色的幽火燃起的瞬间,茶白的灯油上升腾起一串浅淡的烟雾,只见长老在这时刺破指尖,往其间滴入了两滴猩红的血。
做完这一切,風艾卿顿了一会儿,忽然看了眼晏和,神情略微有些复杂,但他很快便恢复过来,轻声道:“抓住我的手,一会儿别走丢了。”
少年沉默不语,却并未拒绝他的触碰,只是眉头紧锁。
还要深入吗?
云簇静静收在鞘中,安分的着实过头。
但它此刻的主人却并未有丝毫平静可言,这儿有邪祟出没,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瘆人的阴气,可剑灵却毫无反应,分明灵体才是最能感知这些东西的存在。
以他现在的能力恐怕不足以对于这种级别的东西。
而就在他的担忧急剧攀升之时,前方模糊的黑暗中赫然飘过一袭悠悠的白,它就那么一闪而过,如同一张薄薄的丝毯,不过顷刻的间距,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火光忽闪,一暗一灭间,風艾卿似乎感觉背后擦过一阵阴侧侧的寒风,短暂而又迅速,如同一记虚张声势的鞭子,直叫人汗毛乍起,冷汗漱漱。
在门口时那模糊的女声此时又忽然悠悠的唱起。
那似是用某种古老的方言编织的童谣,透过时间的缩影,旷古而悠长回荡。
就在这时,那飘忽的白色影子再次出现,但这次它失误了。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它撞到了一堵尚未腐朽的厚重木墙,撞得眼冒金星,晃晃悠悠转了两圈,捂着自己的脑袋,“嘶嘶”的抽着凉气。
两人缓缓靠近,在火焰灼热的光芒下,这团白色的影子渐渐显现了真容。
这是一个头戴面纱的姑娘,着一袭白裙,束起的乌亮的长丝隐没于黑暗,这才致使那身轻盈的罗裙如同憧憧的鬼影。
借着火光打量,她的身形单薄,肩窄骨细,一对儿纤纤的柳叶眉儿微微蹙起,黑黝黝的瞳仁儿似浸了水的葡萄,却又像麻雀儿般的激灵讨巧。
此刻,只见她捂着生疼的脑瓜,颤巍巍从地上起来,一张面纱隐了她鼻梁以下的娇容,但此刻其下当应是呲牙咧嘴无疑。
“诶呦,大晚上的唱歌!有毛病吧!”
她愤愤的抽着气,一双水葡萄里沁满了雨露,嘴儿更是不饶人:“你们是谁啊!”
風艾卿将晏和护在身后,一转先前的忧虑,语气淡淡:“这话应当我问姑娘吧,为何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小姑娘不可思议瞪了他一眼,顺势一番上下打量,眼珠子转得都能飞,“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还是说,你一个大男人被我吓到了?”
她叉着腰,盛气凌人,似乎还因为刚刚的撞墙而耿耿于怀,语气又急又愤:“我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总不能见着个人就去打招呼吧!再说了,你能用灵力,那我还不得仔细探探你的底细?”
“那姑娘探查出什么没?”風艾卿也不恼,甚至还颇为无奈的顺了她的话头。
这下子倒像是提醒了她什么,也许是将对方的无奈理解成温和好欺负,她当即骄傲道:“当然是,没我强!”
说完,她一个优雅的转身,裙摆翩翩,拉开一段距离,正儿八经的拱手行了一礼:“太虚殿陆宗师座下二弟子,蓝水仙,不知前辈名讳?”
哪怕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反转整的有些不知所措,作为一个年长的前辈任不可忘了回礼,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只可惜……
“章山……”这两字才刚刚脱出舌头,就见那有些傲慢姑娘已经摆摆手,打断了他。
“章山的?知道了,知道了。”
但随即,她忽然有些质疑的问道:“你们也是来寻宝的?”
“寻宝?”風艾卿摇摇头:“不是……”
小姑娘这才松下一口气,气焰转眼便回来了,急忙抢过话茬:“我不管你们是来干嘛的,总之,这里的法宝我势在必得,识相的都给我滚蛋。”
说罢,她一个轻盈的转身,便消失于前方的黑暗。
“还真是个泼辣的小姑娘,不是吗?”
晏和震惊的瞪了他一眼,这不叫泼辣,这叫泼妇,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更何况,更大的麻烦,早已接踵而至。
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在上空缓缓睁开,在黑暗中迸发出瘆人的幽光,它如同一位高雅的贵族般居高临下。
几乎是转瞬便夺走了人全部的注意。
借着火光望去,那身雪白的皮毛醒目于视线,宛若黑夜中的启明星般惹眼。
这位“高雅的贵族”静静的俯在腐朽的横梁,似是旁观者般惬意的昂起头,冰蓝清澈的眼眸暗藏狡黠,然而在目光终于相触的一瞬间,它攸的一跃,如同一段雪白飞扬的绸,轻盈的飘过風艾卿的头顶,与绚丽的花火擦肩,又在落地的瞬间毫不犹豫的窜出几米开外,逃脱了火光的可视范围,几乎在刹那隐没于黑暗。
这一瞬发生的太快,快到几乎全无思考的时间我们的长老就下意识追了出去。
可这位娇生惯养的“贵人”却一反它开始时表现出的慵懒与优雅,行动间犹如一道迅猛的疾雷,仰仗着身体敏捷而娇小,躲藏的位置是极尽的刁钻狡猾,而唯一能够留给人追踪的只有它身后不断晃动的白色尾尖。
火光追不上它,就只能揪着那撮小小的白不放,風艾卿翻过一张横拦的八仙桌,那如同毛笔尖尖的柔软似是根恬不知耻的羽毛,直挠的他心痒。
他们一定是见过的。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抓住它,抓住这个,在他记忆中模糊不清,却又念念不忘的回忆,那根羽毛,那撮一直在他眼前晃的绒毛,那条,毛呼呼的尾巴!
破败的老宅杂物横堆,它有意识的穿梭其间,却令身后的追踪者横冲直撞,似是挑逗一般徐徐停停,徒留着那点儿勾人的尾巴尖尖在追踪者的眼前看得到,摸不到。
但即便再有把握天才也不能阻挡意外的突袭,在这只雪白的小狐狸跳过一堆破烂的木板时,被岁月侵蚀的屋脊总算支撑不住,即将坍塌的细微声响清晰的传入它一双灵敏的耳朵。
它斟酌着,忽的放缓了速度,而身后之人借此良机顺势而为,不管不顾猛然一扑……
唯闻得轰隆声震彻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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