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诛仙剑阵被破，万万年不出紫霄宫的鸿钧道祖突然降临，带走了通天教主，勒令其余圣人回山修行，封神一战彻底宣告结束。

尽管凡人改朝换代的战争还在继续，但是所谓封神之战，当最高的神明不再参与，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距离通天被带回紫霄宫思过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元始常常在想，这场所谓的战争，错的真的只有通天吗？如今阐、截二教人丁凋零、三清兄弟阋墙，赢了又有何意义？

不，也许他们都输了，大兄、他元始，还有通天，其实都是最大的输家。不仅失了感情，更失却了人心。都说天道无情，无情的又岂止是天道呢？从开天辟地以来，几万个会元的感情，说散也就散了。

人心易改，人走茶凉。

曾经的仙山圣地，昆仑玉虚，不过短短数年，只剩白雪皑皑，一片荒凉；号称万仙来朝的金鳌岛碧游宫，不复昔日熙熙攘攘，只剩下冷冷清清；那首阳山自从大兄搬到离恨天后，更是被一群小辈鸠占鹊巢，不过大兄也不在乎就是了，这么些年，似乎没见过他在乎什么东西。

元始忽然想起几日前，慈航他们来跟他告别。

他们说，拜别师尊，此一去，山长水远，不知何时能归，望师尊切勿思念，多加保重。

他点了点头，视线一一扫过这几个弟子，仿佛要把他们的容颜与神情刻在心上，最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山长水远能有多远呢？于他而言，不过咫尺而已，可是咫尺天涯啊！最遥远的不是东方和西方，而是道与佛！

也有弟子表示愿意永远跟随他左右。他阖了阖眼，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道，你们且去吧，为师这里也该清静清静了。

终于是清静了。自开天辟地以来，前所未有的清静。

记得很久以前，他们兄弟三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天总是最闹腾的，怎么也闲不住，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和老子二人，整天不是约束着通天不要乱跑就是给他收拾烂摊子。

大能的记忆力总是很好，更不用说圣人了。即使是无数个会元之前的事，元始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他们兄弟三人刚刚化形，在不周山上游荡，彼时他们修为微弱，却是盘古清气所化，觊觎他们的生灵数不胜数，纵有开天功德在身，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都知道天道的尿性，最爱秋后算账。要是倚仗功德在身天道庇佑，他们早就魂消天地间了。之后，天道再怎么打击报复都与他们无关，毕竟，命都没有了。

那时是他们最团结的时候，三人互相关照，相依为命，虽然修为不高，每天心惊胆战，兄弟间却也其乐融融。

而后，龙凤二族势大，仿佛马上就能称霸天地，这也是通天最爱闯祸的时候，不是隔三差五地打了龙族的太子，就是杀了凤族的公主，他与老子从劝说到禁闭，无所不用，通天却屡教不改，他们二人也只得苦着脸为他遮掩。实在遮掩不住了，就硬着头皮拼命，或者亡命天涯。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遇上了他们的师尊，后来的高高在上的道祖鸿钧。

鸿钧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元始到现在都说不清楚。

但不可否认，正是他救了他们兄弟三人。当他们三人被龙凤二族联合追杀的时候，误打误撞地跑到了玉京山。记得那时紫衣华发的道人迎风而立，眉眼如画，姿容似雪，举手投足间举世无双，只一眼便叫人折服，一眼万年，从此沉沦。

清冷的道人对着面面相觑的兄弟三人，微微一笑，恰似清风徐来，冰消雪融，春风拂面。刹那芳华，世间无匹。他说，吾为鸿钧，你们可愿为我弟子？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盘古父神。

这是一个强者。他的直觉告诉他。不约而同地，兄弟三人跪地伏拜。于是，这天地间的第一位圣人，成为了他们的师尊。

多美好的一段回忆啊！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变了呢？

是从紫霄宫讲道，他们不再是师尊唯一的弟子？还是巫妖劫起，兄弟三人相继成圣呢？亦或是他们纷纷立教，各有家业呢？反正，他们兄弟是渐行渐远，从一开始的分歧、争吵，再到分家，最后终于刀剑相向，乃至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家兄弟。

兄弟啊！千万年来，竟差点忘了这个词。

可是师尊，您为什么不来劝解呢？为什么在我们自相残杀的时候连阻止都没有？还是最后那三颗殒圣丹就是您最后的仁慈？分明，以前我们也时有争端，您纵不耐烦，可还是会出声喝止，或罚我们思过面壁，或偶尔良言相劝，即使只是寥寥数语。

天道无情，天道至公。

难道您合道之后，竟淡漠至此？您的徒儿，最后不过得到是三颗殒圣丹的下场么？稍有异心，便修为散尽，爆体而亡！师尊！道祖！您好狠的心啊！

这场封神之战，恐怕道祖您正是乐见其成吧！天道注定，三教应劫，西方大兴，多好的算计！也许最大的赢家不是西方二圣，而是天道！是您！

不过，这又如何呢？总归我们兄弟是最大的输家。如今，大师兄隐退，我门下弟子过半去了西方教，通天被您禁足紫霄宫，不知何时得出，他那三千门徒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曲终人散尽，不过如此罢了！

淡泊无为又如何？精益求精又如何？有教无类又如何？最终抵不过气运算计，天道轮回。我这圣人，原来也护不住弟子门人！

师尊，您说，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原以为，成圣之后，万法不坏，万劫不灭，不占因果，不染尘埃。可是，我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了，我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吗？

不知师尊您是否感到寒冷呢？还是您的紫霄宫高居天外，不沾红尘，真正地不染尘埃？

是了，师尊，我忘记您还说过，天道之下，圣人亦为蝼蚁。在您眼里，我们也只是大一点的蝼蚁吧？不知今时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您可还满意？······或者，您会不会有一瞬间感到不忍呢······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鸿钧不仁，又以谁为刍狗呢？

师尊，我不愿啊！但是我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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