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鸿钧发现，最近通天对他的态度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虽说自那天他表明心迹之后，他那小徒弟就一直躲着他，见了他就绕着走，但是他也知道他那别扭性子，故而也不奇怪。只是最近两日……倒是不躲着他了，但那一副欲言又止，纠结万分的模样实在让他觉得不解。

他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想了一番，突然意识到一种几乎被他下意识地忽略的可能——小徒儿这态度算不算是一种回应？这是——害羞了？

想起溶溶月夜中，他对他讲起东皇太一时的情景，他自然知道东皇太一乃是通天挚友，甚至对当年洪荒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流言也略有耳闻，当时只是一笑而过罢了，但现在却成了如鲠在喉的刺，当看到通天对另一个人黯然神伤之时，的确如他所说的——他嫉妒了。毫无道理，毫无征兆，就在那一瞬间突然冒出来的一腔磅礴，席卷而来。从未有那样一刻，让他意识到，其实自己远没有表面上的释怀。他可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通天说，自己嫉妒了，也许对方只会当做戏言，一笑了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怀着怎样的澎湃汹涌。但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表现出来。

东皇太一是上清通天的挚友，他们相识尚在他之前——一段与他全然无关的关系；通天的性格固然是与生俱来，但何尝不是他他这个师尊的教导？他的徒儿他比谁都清楚，他就是会对东皇太一念念不忘——即使他已经魂归虚无。

他既喜欢着，又哀怨着；既欣慰着，又嫉妒着。

这是多么矛盾的情感，也许这一切都源于他矛盾的身份。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想让他知道，却又不想让他挂怀，所以他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半笑还嗔，似有似无，怕他不知，又怕他不喜。

纠葛缠绵不休的情思，再不能解开分毫。

月光跟夜色交融，疏影与微风相伴，院中有虫鸣蛙语，世上有悲欢离合，这约莫就是红尘的味道。但是鸿钧觉得，滚滚万丈红尘中，只有那一道青色的身影。他缓缓走来，又悄悄远去，也许他永远都不知晓，自己到底在另一个人心间刻下了怎样深刻的痕迹。

当纠结了千遍万遍的心，终于明了让他辗转万千的人居然有跟他一样的心情时，毫无疑问，鸿钧是欢喜的，无数会元都未体会过的别样欢欣充斥在心间，如沐春风，如在云间，如……世间所有的美好堆砌在一起，只怕都没有这一刻来得美妙。这是跟悟道修炼完全不一样的美好与愉悦。

想要公诸于世，举世同欢；又想要藏于心底，一人独享。

乍然而欢，寂静而喜。这大概就是鸿钧此刻的心情。

他来不及感慨自己居然变得如此迟钝，就一头扎进了满世界的欢喜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升起了，哪怕洪荒毁灭，也与他无关的念头。

当把小徒儿的心思揣度得差不多时，鸿钧忍不住生出了想逗逗他的念头，想象一番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嗯，实在可爱得紧。

这师徒二人自从离开别人家里，重新踏上旅途，仗着身旁无人，鸿钧可真的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从开始的言语撩拨，到直接动手动脚，哪里还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模样？对此，通天表示，他居然一直以为他师尊高冷自持，真是瞎了眼了。

眼看着鸿钧一身紫衣加身，广袖风流，施施然走在前方半步，华发束冠，望之俨然，却突然转身，嘴角含笑，双目点漆，若含星光，一身清冷的气质环绕周围，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更添几分别致与魅力，形成一种别样的谐和。通天禁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卖弄风骚！”

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的魅力真的是无人能比，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站着，就足以入画。通天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引诱任何人。

特别是他清泠的声线响起，清冷中带着几分低沉，低声唤他：“徒儿，过来为师这边。”

于是自己就不争气地过去了。两位风华无限的男子并肩而立，头上是千里苍穹，脚下是波涛万丈，咧咧风起，却吹不动两人哪怕一个衣角。

突然通天盯着下方茫茫碧涛，只见一叶扁舟在不断翻涌的海浪中摇晃，别说前行，能否坚持不被茫茫大海淹没都不好说。

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到那小舟上是什么，他只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一只猴子？”

“一只石猴。”身边的鸿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接着补充道。

“根骨不错。”通天点点头，面上流露出几分欣赏，但是反常的是，鸿钧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见猎心喜的神色。以通天的性子，往常如果看到这样天生地养的灵物，他肯定会巴巴上去，聊上两句，指点几下，送几样法宝——这一点都不稀奇，要是再聊得投缘了，他还会直接带回去，作弟子教养。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圣人弟子之位，他总是能这样轻易地送出去。

鸿钧懂他，就像了解自己。所以，他永远不会刻意去戳他的心痕，有时候一言不发反而是最贴心的安慰。

“他是不是偏离方向了？”通天转头对鸿钧说道，那滔天的波浪在他眼中起起伏伏，混合着不断明灭的情绪，宛若水天相接的一线，是终极，也是起点。

“往东偏了。”鸿钧十分自然地回答，和他闲聊一般，“按他原来的方向，应是往西走。”

悄悄地打量通天一眼，鸿钧心中升起几分由衷的舒畅，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通天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他道：“不如让我助他一臂之力。”

他衣袖一挥，旋即一阵风拂过，刹那间，波涛蛰伏，风平浪静，小舟缓缓移向正确的方向。扁舟之上，焦头烂额，急得抓耳挠腮的猴子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那模样，恨不得向天高歌。

“倒是天真。”通天感叹。

他们此时正在那小舟上方，那猴子仿佛心有所感一般，直直抬起头，仰视上方天际，郎朗乾坤，广袤无垠，分明什么都没看见，他的视线却久久不曾转移。直觉告诉他，冥冥之中，定有神助。

饶是顽劣如他，也不禁诚心诚意地冲天喊了一声：“感谢老天爷！”

“哟，我还以为其他看到了呢！”通天脸上的笑意加深，但不过片刻，他又摇头，道：“可惜了。”

“要是早几百年叫我遇到，您该多一位徒孙的。”他对鸿钧感叹。

“我徒孙够多了。”鸿钧只当没听到，他哪个徒弟没有弟子？无为如老子也有亲传玄都，无心传承如女娲也有一串记名弟子，更别说原来万仙来朝的金鳌岛了。

“您什么时候教您徒孙见见啊！”通天不客气地横了他师尊一眼，说夸张点的，他师尊只是有名有份的徒孙后辈就可以说数不胜数，但是，没有谁能有幸得这位师祖兼道祖召见，一群小辈中，加上封神之战中偶然见到他真容的，也不过数十之数。

鸿钧意味不明地看了通天一眼，直看得他莫名其妙，才笑着道：“好，总有机会。”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他轻轻地向旁边移了半步，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从背后看去，他们几乎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而身边的人只是白了他一眼，再没有一点抗拒。

机会近在眼前。鸿钧暗道。

抱歉，长的帅确实可以为所欲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