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术核心

凯兰躺在地上，冷冷地望着这个一用力就能折断自己脖子的人偶。

“如果你在这里把我掐死，那你永远不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你将会作为失控的人造灵魂被追杀，最后彻底毁灭。”

“我不在乎。”人偶反而收紧了捏着他脖子的右手，“告诉我。”

凯兰摊了摊尚且可以自由活动的左手，小小叹了口气。

“好吧，你是个迷失在以太循环中的灵魂，我把你从消失的边缘救了回来，你现在被装载进了我的战斗人偶中，这就是你的新身体，而作为让你复活的代价，我现在想要你为我做一些事情。这样的解释够了吗？”

“所以我果然是个人类。”人偶语气里带着一股狠厉，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几分，“而你把我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曾经，朋友，只能说你曾经是个人类，在不知多少年前是个人类。”凯兰做出一副无奈的神色，“你早就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个被注入魔法核心的灵魂而已。原本让你成为战斗人偶只是因为自然灵魂拥有人造灵魂无法相比的学习优势，现在看来你也很擅长于战斗。”

“为什么一开始要骗我？”人偶没有松手的意思。

“如果你能乖乖的听我的话，我现在就不用躺在地上了。”凯兰回答得理所当然。

人偶反唇相讥：“如果你不骗我，你一样不用躺在地上。”

“但如果能让你认为你是个出了问题的人造灵魂，我就能省去很多功夫，各种方面。”凯兰挑挑眉毛，“某种意义上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至少让我起来吧？”

“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的救命恩人？”人偶冷笑，“那还不如让我继续死着。”

“外表不过是一个视觉模块的问题，朋友，你拥有全中庭，不，全盖亚最优秀的素体，改变外表根本就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凯兰微笑起来，“如果你同意我们之间的主从契约，你自然可以自由选择你的外表，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皮肤？白色，褐色，甚至紫色？”

“我说的是本质，不要转移话题。”人偶重新收紧了手指，“我原本是个人，对，至少是个人，但我现在算什么？一个机械怪物？”

“这要看你怎么认为了，从结构上而言，你就是我创造的构装战斗人偶。”凯兰被它掐得喉咙发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如果从灵魂上，你还认为自己是个人类，那我也没有异议，只要能通过塔尔林斯测试，再确定核心中植入了人偶法则，你就能通过人偶管理局的检查，只要能通过那个检查，你怎么认同自己的身份我是不会做干涉的。”

“什么东西？”人偶脸上再次露出一丝困惑，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说点正常的东西。”

“独角兽之箭！”凯兰用他能达到的最高速咏唱出了这两个古精灵语词语。

在不可知力量的冲撞下，人偶朝一边的操作台倒飞了出去。

一道透明的独角兽身影用它的角贯穿了人偶的胸膛，人偶重重地撞在操作台上，有几个仪器被这一撞震倒，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但凯兰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伸出右手拢作一个半圆的形状：“微型力场结界！”

半圆形的透明力场将人偶封在了它倒下的地方，它在落地的瞬间就试图翻滚起身，却一头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它恼怒的用拳头击打周围的力场壁，却毫无用处。

凯兰艰难地用手臂撑起身，拖着两条没有用处的腿爬向操作台旁的扳机。

他要在力场结界消失之前启动以太吸收陷阱，否则这一次他一定会被自己创造的这个人偶给彻底杀死。

人偶发出愤怒的咆哮，无形的墙壁被它擂得咚咚作响，凯兰为了维持力场结界所使用的以太单位也越来越多。

还差一尺，再爬一尺，就能按下那个该死的扳机了！

“畜生！卑鄙的骗子！你这野狗的种！”人偶在结界中破口大骂，“你想做什么！”

凯兰无心再去听那人偶到底在骂什么，他的指尖碰到了操作台侧面的扳机，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合上了扳机，操作台周围的以太回路闪耀了一下，人偶的骂声戛然而止，人体倒地的沉重砰咚声响起，力场结界随之消失。

凯兰的脸贴着冰凉的地面，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发出哮喘般的笑声，最后他一边咳嗽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人偶，哈哈，这是我的人偶！”

“不愧是注入了自然灵魂的核心，果然和那些呆板的人造灵魂不同，它会成为最强的，我相信它一定是最强的，老师，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一定不让你创造的禁术核心蒙羞，等着吧，都给我等着吧，它会完成老师的愿望，然后完成我的愿望……”

少年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继续大笑，笑到再也出不来声音，单薄的胸膛像个风箱那样起伏，他才停止了笑声，但脸上大大的笑容仍未消失。

凯兰从一开始制作这个人偶时就知道，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说这个人偶是属于他的创造物，其实并不严谨。

这个人偶的身体是他制造的不假，他也在这具人偶中倾注了所有的知识和心血，但那最重要的魔法核心，是他的老师根据古代灵魂魔法所制的造物。

制偶大师诺瓦托弗·银月，因为他的精灵血统而拥有极佳的魔法亲和性，能够制作出号称全中庭最好的人偶，却不肯研究人造灵魂，认为人造灵魂都是纯种的弱智，而他的唯一弟子，则是个双腿残废的瘫子，这件事让他的老师被别人嘲笑了一生。

在凯兰五岁的时候，诺瓦托弗看中了他的魔法潜质，将这个在刚记事的年纪就落下了残疾的孤儿收作了养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他始终教育凯兰，人造灵魂呆板愚蠢的运行逻辑只会浪费它们的高算力，只有自然灵魂才存在最大的可能性，却不肯教他如何制造以自然灵魂为基础的魔法核心，小时候的凯兰一度认为其实老师根本不知道如何制作魔法核心，甚至为此去偷偷学习了人造灵魂的制作方法，而当他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失败的人造灵魂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老师的话。

它们无法通过塔尔林斯测试。

第四世代著名的灵魂法师，也是人造灵魂的开创者，塔尔林斯·希里乌兹·月落提出过一个设想，如果一个人造灵魂无法突破魔宠极限，即在五分钟内回答由人类测试者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并且超过五成以上的问题让人类不能辨识出它是人造产物，那么它只能算是使魔；当它们能够突破这个魔宠极限时，它便可以被称作是灵魂。

以这个作为基准，在他十岁之前出现的一切人造灵魂，都不配被称为灵魂。

而他十岁的时候，一个灵魂魔法的天才横空出世，那个名叫昆蒂诺·瓦拉的年轻人创造出了第一个能够通过塔尔林斯测试的人造灵魂，也被认为是“现代”人造灵魂的里程碑。很快他创造人造灵魂的方法便被更大的公司买下，其他实验室也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他的研究进程，就像瓶颈被突破了那样，更多的人造灵魂开始通过塔尔林斯测试，这个年代成了人造灵魂研究最好的井喷年代。

很快，凯兰自己也创造出了能够通过塔尔林斯测试的人造灵魂。

而诺瓦托弗自己却仍然不肯研究人造灵魂。

他甚至能够默许凯兰创造人造灵魂，却始终固执地对这门技术敬而远之，他只是不断制作一个又一个人偶素体，却不给这些极佳的素体装载魔法核心。他甚至将这些素体卖给那些只会制作人造灵魂核心的工作室和公司，却不肯做一个属于自己的魔法人偶。

“这些素体，配不上那个核心。”

酒后的老人这么说。

后来，第一个通过塔尔林斯测试的人造灵魂诞生五年后，诺瓦托弗在一个雨夜里给凯兰看了那个美丽的禁术核心，也教给了他解开魔法屏障的方法。

“这里面，装载着一个人类的灵魂，一个真正的灵魂。”

老人这样告诉他。

“去做出最强的素体，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这个核心。”

“让那些鼓吹人造灵魂的蠢货看看，人类的灵魂能做得比它们好得多。”

然而第二天早上，凯兰去叫醒老师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过世了。

创造出这个人偶的现在，凯兰刚刚过了十九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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