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德里柯刻之晨

阳光透过淡墨色的玻璃投射进房间的时候，凯兰也从梦中醒来了。

他侧过头去看墙上散发淡白光芒的数字钟表，时间已经超过了七点半，这让他有点微微的惊讶。他还是感觉太阳穴有些睡眠不足导致的疼痛，这是正常的，他确实也很久没有过超过五个小时的睡眠了，今天这算是久违的好觉。

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他不太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只知道不是什么美梦，但应该也称不上是噩梦。

眼前还有点模糊，耳边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凯兰觉得喉咙有点发干，用仍然梦呓般的声音呼唤自己的仆从人偶：“苏，给我倒杯水。”

轻微的关节摩擦声响起，水杯却在苏三号完全启动之前被嗒一声放在了另一边的床头柜上。

凯兰把头扭向另一边，一头纯白齐肩长发的人偶正用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斜睨着他，吊起的眼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红，一只手还放在水杯上，另一手正掐着腰，它套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白衬衫的领口被它解开两颗扣子，那出自他手的精致锁骨在头发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喏，你要的水，还温着呢。”人偶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凯兰狐疑地盯了它一会儿：“……佐拉？”

“你自己做的素体什么模样，自己都忘了？”佐拉淡色的薄唇扬起一个笑，这次确实是充满嘲讽的笑容了，“还没睡醒就嘟囔着要水，又不给我启动你那些女仆的权限，我还得自己摸到厨房去给你倒水，倒完回来你睡的比猪还香。还不喝？”

凯兰隔着被子敲了敲自己的腿：“你看我起得来吗？”

“错误，任务，倒水，已被个体名佐拉，完成。”苏三号呆板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可怜的仆从人偶绿色的瞳孔不断缩放着，似乎在计算下一步需要进行的行动。

“……算了，苏，扶我起来。”凯兰叹了口气，把头扭了回去。

一双冰凉的手从床的另一边伸过来，直接把他从床上给提了起来，还贴心的把枕头也给他竖起来了。

苏三号的瞳孔疯狂缩放：“错误，错误，任务，帮助个体名凯兰起身，已被个体名佐拉，完成。无法理解，不可计算，个体名佐拉，并未接收到个体名凯兰之任务，代替个体名SueC00153完成任务之举，逻辑错误，逻辑错误……核心程序整理中，等待再启动，个体名SueC00153认为本个体需要核心程序升级，以理解个体名佐拉之行为。”

凯兰用无语的眼神看向佐拉：“你给苏的CPU干烧了。”

佐拉一张俏脸笑得很猖狂，还顺手把水杯塞进了凯兰手里。

凯兰握着手中微温的水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一气干了玻璃杯里的温水，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靠回了柔软的枕头里，又叹了口气：“人家苏没招你没惹你的，别欺负她了，欺负一个没通过测试的使魔级灵魂那么开心吗？”

“看她逻辑错误确实挺开心的。”这人偶居然坦然承认了。

“……苏，去厨房帮爱丽丝做早饭。”凯兰有点不想理这个佐拉，扭头给苏三号下达指令，“另外让马拉奇给我准备好车，我等会要出门一趟。”

“指令确认，优先级排列中。”重启完毕的苏三号又缩放了一下瞳孔，“高优先级，向个体名Malachi003，传达准备魔动马车之指令，次优先级，协助个体名AliceA8001，制作早餐，询问，是否需要协助，个体名凯兰，从地点床铺，转移至，地点轮椅。”

“不用了，让佐拉完成就可以。”凯兰对苏三号摆了摆手，“去吧。”

苏三号没动：“错误，个体名佐拉之任务，自述为赢得人偶决斗竞技。个体名SueC00153之任务，保证个体名凯兰之正常生活。询问，是否使用个体名SueC00153之任务，覆盖个体名佐拉自述之任务。”

凯兰烦躁地抓起了头发，然后双手捂住脸，最后深深吸了口气，带着怒气狠狠瞪向旁边一脸无辜的佐拉。

“你非得逼着我重置苏三号的内部运行逻辑是吧！”

“谁让你不把她设计的聪明点，这能怪我？”佐拉耸耸肩。

凯兰没理它，一只手扶着额头思考了一阵，慢慢跟苏三号捋起了这件事里的逻辑：“苏，我这么跟你说，佐拉是通过测试的人造灵魂，它会做出符合模糊逻辑的行为，所以它有时会自行决定自己的任务，当你和佐拉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人偶下达指令，你都可以理解为对你们两个一起下达的指令，无论谁来完成，都是符合运行逻辑的。”

苏三号的瞳孔又缩放了一阵，最后对凯兰鞠了个躬：“新处理逻辑录入，新默认项整理，个体名佐拉，高级人造灵魂，其任务集与个体名SueC00153之任务集，存在相交部分，个体名佐拉可完成，由个体名凯兰下达于个体名SueC00153之指令，视为个体名SueC00153已完成任务。”

“对，就是这样，现在去处理我刚才给你下达的指令吧。”凯兰捂着上半张脸又对苏三号挥了挥手。

苏三号再次鞠了一躬，原地转过身去，迈着一步六十厘米的步子从没关的门口离开了。

凯兰又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扭头问佐拉：“你早上倒完水回来没关门？”

佐拉一摊手：“我一共两只手，一只手拿杯子一只手拿壶，你让我怎么关门？”

“你不会放下再关吗！开着门睡觉多危险啊！”

“忘了。”无性人偶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凯兰一时语塞，半天只好重重叹了口气。

佐拉在床边的高脚圆凳上蹲着，两只脚踩着圆凳的支架：“所以你为啥不干脆把她设计得聪明点？通过那什么塔尔林斯测试不就没这么多问题了？”

凯兰又盯着它看了半天：“……那凳子哪来的？”

“餐厅吧台搬来的。”人偶耸耸肩。

“……等会给我搬回去。”少年无力地挪开视线，盯着头顶的床幔又叹了口气。

一人一偶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待了一阵，最后还是佐拉忍不住了：“所以你还是没告诉我为啥不把她设计的聪明点。”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不记得了。”

“……滚！”

“这是指令吗？”

“不是！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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