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囍奠

每年清明过后云梨镇都要祭祀木神樱柠，相传樱柠是得道真仙的弟子，于天下大旱之时现身，一挥衣袖，谷物重新生长，万物复苏，仙子在此期间爱上了一个勤劳勇敢的凡人，两人遂结为夫妻，一世恩爱。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云梨镇的女孩子们盛装出席，都渴望能被选做扮演木神仙子的祭祀神女，坐着香车宝马游览花街。

半年之后，小柳儿出落地愈发亭亭玉立、身姿窈窕，每逢她上街买菜一众半大的少年郎都悄悄跟在她身后红着脸偷偷张望，但小柳儿对他们根本不屑一顾，她的心里只装着一个人。

茶楼里说书先生仍旧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木神仙子樱柠的故事，附身在小柳儿身上的汤羡雅听见这话却不由得纳罕：“人家好好一个仙女，凭什么因为你勤劳勇敢就抛去仙籍嫁给你了？仙女的要求就这么低吗？根本就不合理嘛！”

小柳儿买完菜回到洛府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她一直揣在怀里的鸳鸯荷包也在弯腰时不小心掉进了水桶里。

后厨闷热得让人头晕，一个胖胖的厨娘抡着锅铲满头大汗地朝小柳儿吆喝道：“去问问二老爷今晚的点心上什么！”

“哎！”小柳儿答应着快步走出了厨房，擦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在经过游廊时遇见了一个气质温润、容貌皎丽的少年，那少年比小柳儿大了几岁。

小柳儿恭恭敬敬地朝他打招呼，瘦弱的身体微微倾倒，低声道：“俊熙少爷万福。”

洛俊熙眸中流露出一股酸涩，连忙伸手扶住了小柳儿的胳膊，语气中满是怜惜：“柳妹妹这是何意？莫不是我出门求学几年未曾来看过妹妹，妹妹就与我生分了？”

小柳儿规规矩矩地退回了一步，垂着头低声解释道：“以前是奴婢不懂事，对大少爷多有冒犯，还请大少爷见谅，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柳妹妹！”洛俊熙看着她仓皇离去忍不住在后面喊了一声，失落而郁闷。

从洛家后厨到洛长海的居所不过半柱香的路程，汤羡雅却感觉小柳儿走了小半个时辰不止，面前那条游廊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不知何时原本飘着绵绵细雨的天空突然风雨大作，天地间一片灰暗，万物失色。

“呜呜呜……”

一个青色的身影突然啼哭着从汤羡雅眼前经过，然后纵身一跃从院子里的水井里跳了进去。

小柳儿急急忙忙追过去查看，两只手搭在冰冷刺骨的井沿上冲里面大喊：“春桃姐！”

“来人！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风雨如晦，没有人听见小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呼救。

朦朦胧胧中，汤羡雅听见小柳儿原本稚嫩的少女声音突然变了一种调子，那是一种阴沉沉的属于成熟女子的声音，她学着小柳儿的语气，无比悲凉地哭啼道：“谁能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啊……”

汤羡雅一阵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朝自己身上，也可以说是小柳儿的身上扫了一眼，这不看倒好，一看差点没吓得汤羡雅灵魂出窍，小柳儿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件华丽艳红的鸳鸯喜服，身高也完全变了样，由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变成了高挑纤细的妙龄少女，她光着双脚，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足暴露在外面，殷红如血的裙摆拖在脚背上，一红一白两种颜色在强烈的对比之下格外瘆人。

汤羡雅沉浸在惊慌与恐惧之中，忽听得小柳儿用那种哀怨森冷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看够了吗？”

汤羡雅头皮一炸，刺骨的冰冷窜上脊柱，她的魂魄突然间从小柳儿的身体里震了出来，眼前赫然是那鬼新娘腥红喜庆的红盖头以及她露在盖头下惨白如纸的下半张脸，那张嘴唇鲜红无比仿佛用血涂过一样，她狞笑着一把掐住了汤羡雅的脖子，那声音阴沉得似乎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满是恼怒与怨恨：“我问你……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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