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晴朗得像是一盏琉璃酒杯。这种场合下魏苏收敛了一些,他离我远远的,我独自一人,不知道该往哪里站。
这是难得的盛会,一党一派的人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我察觉到有人在恶狠狠地瞪着我,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扫视四周,尽力睁大眼睛,做出一副茫然不安的模样。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那些议论声多多少少地干扰了我找寻那束怨毒的目光。
叶漏沉着脸把我拉走时,我才发现他也来了。看起来父皇还没准备完全废掉他。
他独自一人站在一起,但是有了我之后,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我发现叶洵叶浠和叶洛都没有站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离得都很近,他们和叶漏离得也很近。
互为犄角,隐隐和那边的公卿世家成对抗之势。
场中那么多的人,渐渐分成了两个派系。魏苏站在另一边最中心的位置,仿佛是领袖的位置。他身后站着一些胡子长长的老头,大概是那边的年轻人的父辈们。
我央求叶漏对我说那些人都是谁,叶漏就耐心地一个个给我介绍他们的官职和管辖的政务,我慢慢听着,时间一忽儿就溜走了,很快我就看见了父皇身边常常跟着的一个太监。
曾经他去冷宫里传旨,让我搬去德妃的永和宫,现在他在我面前高声喊,声音一样的尖细,“皇上驾到!”
我父皇来了。
群臣肃容,俯首,跪拜。
叶漏拉着我跪下去,他低着头,但是我看见他紧咬的牙关。
他跪我父皇,但是看起来很不甘心。一个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匈奴的皇帝,在叶漏眼中,大概是不值得跪的。
我父皇说了些话,都是书里那些寻常的场面话,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信息。然后又是那个太监,恭恭敬敬地递给我父皇一把长弓。
一片寂静中,我父皇忽然朗笑出声。
他叫了我太子哥哥的名字,把那把弓递给叶洵。
原本就寂静无声的空气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肃穆,叶漏用力抓紧了我的手。
我实在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正对上一道阴狠地凝望着我的视线。
我立刻移开视线,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望着我父皇站立的方向,然后我就看见太子在我父皇面前跪下来。
我在心里默默记着方才匆匆一瞥而过的那张脸。另一边,叶洵干脆地应了一声“儿臣遵命”,双手接过了我父皇递来的那把长弓。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断了一刹那。
叶洵根本不管这些,他接下了弓,然后一刻也不停留的把箭放在弦上,关在笼子里的鹿被放了出来,叶洵张弓,一箭正中鹿的额头。
鹿长嘶一声,颓然歪倒在地上,四蹄抽搐了一下,踢歪了一小丛灌木。
满场鸦雀无声。
我想我大概知道所有人都不说话的理由。鹿是特殊的兽,鹿象征着天下江山。每年秋狩时皇帝都要率先开第一箭,射一只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寓意着江山永固,皇权独尊。史书上并不是没有过太子代替皇帝射鹿的先例,可那些交出逐鹿的弓箭的皇帝全都是老迈不堪的年纪。
而我父皇如今还春秋鼎盛,世家势大,皇权孱弱,满朝堂尊天子的官员,还不如忠于魏家的官员势大,现如今皇帝把弓箭交给太子,把逐鹿的权柄交给太子,他是什么意思?
天下逐鹿,太子得鹿。鹿死谁手,鹿死太子之手。
太子又是什么意思,那些围绕在魏苏身边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望着那头栽倒在地上的鹿,皱着眉头拼命思索。气氛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原本天子射鹿之后秋狩便要正式开始,群臣带马进林狩猎。
可是现在魏苏站在那里没有动,于是也就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在观望,在魏苏和叶洵之间官网。
叶漏忽然扯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他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愕然抬头,余光却正掠过我父皇面上和煦的笑容。
仿佛有一道闪电在我脑海中炸开,顷刻间雷霆电火,炽光如剑,劈开一团混沌,所有的谜团都在这一瞬间串联到了一起,我忽然懂得了我父皇所有的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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