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漏

抓住我的人受惊一般甩开了我的手，但是很快，他又抓紧了我的袖子。

他惊惶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叶漏，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他长了一张不怎么能让人记住的脸，肤色很白，嘴唇的颜色也很淡，眼睛细长，眼尾无辜地下垂着，看起来有点弱气，而且不怎么有精神。

他用手摸着还留着红肿巴掌印的脸，局促地问我，“……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叶漏更愤怒了，我看见他眯起眼睛，他那把弓上应该已经没有箭了，但是他指缝里有寒光闪过。

那一刻我无比相信，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我匆匆甩开了那个人拉着我的手，往叶漏那边跑，他追在我后面跑了两步，叶漏威胁地冲他呲了呲牙，他追在我身后的脚步声就渐渐迟疑地消失了。

因为这次有人看着，所以我不敢再爬进那扇窗户里和叶漏见面，而只是绕到那扇被锁死的门前，敲了三下。

很快，门里面同样传来三下敲击声，然后是叶漏的声音，很轻，他说，“妙妙，我在这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之前那个拽着我的人在离我远远的地方徘徊。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我抓紧时间告诉叶漏，“我亲手把信交给你的随从了，是叶浠带我出宫，他说，秋狩快要到了。”

叶漏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轻声说，“我听清楚了，那个人还在这里吗？”

我回头看了看站得远远地看我的那个人，告诉叶漏，“他刚刚被你吓跑了。”

叶漏的声音一下子就如释重负了起来，他很直白地告诉我，“我看到你站在树后面，很害怕你被他们发现。可惜我只有四支箭，不然我一定要一个一个射死这群苍蝇。”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甚至很平淡，就好像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我和叶漏的生活离的太远了，他在战场上拼杀时，我还在冷宫里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从瞎婆婆手里偷出来半块冷硬的馒头。

所以我只好说，“我要走了，小哥哥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叶漏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勉强从地砖和门板的缝隙里探出来一根小指头，我就用手指勾了勾他这根指头，嘴里轻轻说，“拉钩，接下来说的话都要说话算数。”

叶漏好像有点愣，他很局促地说，“我只是想摸摸你……”然后他很快地又补充道，“拉钩也是做数的！如果遇到麻烦，一定要再来找我，说话算数！”

“好。”我又郑重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说话算数。”

可是我来找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这个样子……有麻烦的话，我还不如去找叶浠。

“我说过我不会再打你了——既然我不会再欺负你，那么我当然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欺负你。我说话算数！”叶漏在我身后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诺言。

我站起来，从关着他的那扇门前走开了。

那个一直看着我的人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望着他，他有些局促地擦了擦脸颊上的伤口，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叫柳瑜，我，我在这里，看着你，会不会，会不会被八殿下欺负……”

真奇怪，他们一个个，怎么都觉得我会被人欺负呢。

我问他，“你讨厌叶漏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迟疑着，又点了点头，“八，八殿下是了不起的英雄，但是，但是他，他，他很凶。”

我想了想，觉得叶漏好像确实很凶。于是我又问柳瑜，“那你是什么人呢，你为什么担心我？你认识我吗？”

柳瑜手足无措地又擦了擦他脸上的红肿，颠三倒四地指着自己身上的盔甲，“我是御林军，我，我爹在太医院，我见过你，你大概没看到我吧，你和六殿下一起出宫时，我，是我掀的你们马车的帘子……”

我开始思考应该找什么借口才能让叶漏弄死他。

但是柳瑜像是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很局促地问我，“我那个时候有点看呆了，所以掀开帘子的时间有点长……没有冻到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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