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上）

顾宁像是灵魂已经出窍般，四肢无力，脑子里昏昏沉沉，陷入一个个深渊般的梦境里，她无数次想要脱离这残酷的梦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似的，总脱身不得，于是她便只好，沉沦。

她仿佛已经死去般，灵魂脱离身体，飘荡在京城上空。

她不知该去哪里，只是如同无根浮萍一样随风飘着。

忽然，她看到许多百姓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她下意识跟随着一起飘去。

她在天上看着地上好多人来到同一个地方，对着同一个方向，哗啦全跪了下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她在上空看着下面的人，像看蝼蚁般渺小，于是她便落了下来，落在他们跪伏的方向，落在他们跪拜的人旁边。

那是一个不算年轻的将军，头发已经半百，脸上攀爬上皱纹，干枯的唇坚毅的抿着，左侧面颊上一道陈旧的伤疤，从下颌一直眼神到内眼角，若是再偏一些，这双眼几乎就毁了。

这张脸不算好看，她偏偏就觉得如果这张脸的主人还年轻的话，那一定是风华绝代，风姿绰然，惹无数姑娘芳心暗许。

将军看着某一个方向，干枯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遮住了他的脸，她一瞬间看到这位将军眼里似乎有泪水滑过。

她怔了怔，不知为何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一样，生疼生疼的。

“……镇国大将军赵远林之女赵安宁，勾结他人，暗害成王殿下，皇上痛失爱子，情难自已，但同时感念赵将军为国之贡献，命其交出赵安宁，便不追究将军府之责，谁料赵将军一心包庇爱女，拒不交出赵安宁，愿以命抵命，皇上大怒，斥其不知何公何私，将其打入大牢，将军府上下未尽职责，私放赵安宁，一并入狱。”

“……皇上是想赵将军交出其女，并交由律法处置，让天下人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何身份，皆不可避免，可赵将军此举，着实是寒了天下人的心，赵将军执意要以命抵命，皇上只好成全，以全成王殿下在天之灵，以全大梁律法之完整，以全天下人之民心……”

“什么民心？赵将军就是民心！”

“对!赵将军就是民心，成王那是罪有应得，就算小郡主不收拾他，老天也会收了他！”

“……小郡主没错，小郡主是为民除害！”

监斩官面色铁青。

顾宁心想，这个皇帝真是猪油蒙了心，竟能说出以命抵命的话，这位将军为他出生入死，为他稳固帝位，让他安坐江山，两子皆死于战场，妻子难产，因为战事他未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以命换命？他那狗 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家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谁又比谁高贵？

眼看前来闹场的人越来越多，个个情绪激动，言辞激烈，似乎马上就要上来抢人，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推搡旁边镇场的将士。

常言，法不责众。监斩官心想陛下这次可算是失算了，本想让这些百姓看看皇家威严，结果一个个的都不把御旨当回事，一个个只认赵将军，怪不得陛下如此忌惮赵将军。

还是尽早把陛下吩咐的事做了的好，免得横生枝节，他做这个差事真真是要减寿十年了诶，赵将军诶，您去了以后千万别来找我，我只是个听令办事的诶！

监斩官抹了把额上的汗，大声道：“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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