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伶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具冷尸,直僵僵站在原地。
四肢血液都是冰封。
她竟叫了杀母仇人十几年的乳母。
真是可笑。
徐甫打一把伞站在近处,他是沉默的,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是皇帝的近臣,亦或是他自己。
在皇帝的棋盘上,曹伶只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为了扳倒曹尚书一脉,把她这颗棋子派入局。
不过是为了找一个放得上台面的借口。
这个借口,就是母亲的死。
而她曹伶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曹伶:“徐甫,她儿子在哪?”
徐甫:“我把她的儿子关在了京郊的一处地窖,找人看着,十分严密。”
曹伶:“我还要一个人,当时住在府里的大夫。”
徐甫:“是。”
曹伶:“这件事做完,曹家估计是全诛之祸。届时,皇上会留下我的性命吗?”
徐甫:“娘娘首告有功,大义灭亲,自然不会被株连 。”
徐甫看见曹伶眼神里幽深不见底的愤怒。
她并未哭泣,可是却给徐甫一种错觉,她在哭。
所以才会这样追出来。
他清楚天子如今要她做的,是亲手诛灭亲族的事。
无论是否能为她的母亲讨回公道,于孝道而言,也不容于世。
这几乎是徐甫第一次本能的对皇帝的手段产生一股厌恶的情绪。
少年天子运筹帷幄,自然是位明主。
保卫这样一位天下之主,徐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可如此对一个女子,对这样一个只想活下去的女子,难道不残忍吗?
曹伶:“我要回去了,徐甫,多谢你。”
曹伶在墨黑夜色的掩护下走向曹府。
她想对徐甫道谢。
不是对这一世的徐甫。
而是对上一世的徐甫,那个多次回护她,多次救她性命的徐甫。
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苍茫夜色中,漫天风雪下,徐甫愣愣看着女子离开的身影。
那声“多谢”响在耳畔。
带着捉摸不透的柔软心绪。
阿芙:“娘娘,您可回来了。刚才林夫人手底下的跑过来好几次,吓死我了。”
曹伶:“我没事。”
曹伶接过阿芙递来的手炉。
如今既然知道了母亲病死的真相。
下一步,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林妙然两次让乳母给母亲下毒,一次让母亲早产,一次让她慢性中毒而死。
为了当上曹家主母,林妙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曹伶:“明天去一趟香料店,最近听闻姨娘睡得不好,买些上好的助眠香料来。”
阿芙:“是,奴婢明早就去。”
曹伶招手让阿芙凑的更近些,细细叮嘱。
母亲生前爱焚一种日晚香,名贵无匹,一小罐便值十金。
怀了她后母亲夜夜睡得不安稳,父亲便专门为母亲买了此香,夜夜焚香助眠。
想来,那时的曹云,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曹伶便要再买来日晚香,试试林妙然。
第二日,曹伶看着林妙然难看的面色,笑眯眯的奉上精巧的香料盒。
曹伶:“我听说姨娘这几日睡得不好,母亲生前最爱焚香助眠,我特地寻来日晚香,送给姨娘。”
继母:“多谢娘娘,我恐怕无福消受。”
林妙然心中暗惊,不由自主看向上坐的曹云。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过去的事情,曹伶那时不过七岁,又能知道多少呢?
只是婕儿被曹伶这个小贱人用奸计整的人不人鬼不鬼,她却没办法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曹伶:“姨娘不出身世族,想必是不知道的,这香及其名贵,助眠效果极佳。”
曹伶:“这香母亲最爱用,这一盒是母亲生前用过的,我特地从家里搜出来,姨娘不愿接受伶儿的一片好意吗?”
曹伶没有错过林妙然一瞬间苍白的脸色。
今早她特地吩咐仆人打扫母亲的旧居,翻出不少母亲从前的物品,想必林妙然也是知道的。
继母:“这香如此名贵,如果真是旧物,我就更不好冒用了。”
曹伶:“这香是我十年前就存下的,当时姨娘进府,母亲不少物件都被清理,这是我擅自留下的。”
曹伶状似无辜的微笑,享受着林妙然眼神中无法遏制的惊讶、恐惧和愤怒!
鱼儿上钩了!
林妙然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她当年明明让乳母都把这些东西处理掉了,不可能有疏漏!
绝不可能!
林妙然几乎下意识的恐慌起来,她只想尽快离开,不再和曹伶纠缠。
继母:“不必了,我不需要!”
曹伶:“姨娘还是用吧。此香极好,我担保姨娘用后一定会夜夜好眠。”
林妙然攥紧了锦帕,当年她往香料里添了一样东西,只需小小一簇,就有极大毒性。
能够使孕妇早产,也能使人患上惊悸之症,常用则易使人心慌意乱,精血亏损。
她怎么敢用呢?
难道,曹伶这个小贱人知道吗?
曹伶将那香料往林妙然手里重重一放,
曹伶:“姨娘不要推辞了。”
继母:“啊!”
只听一声尖叫,林妙然已控制不住将手里的锦盒摔在地下。
曹伶正要出声,却猛然看到了神色突变的父亲。
当年之事,父亲当真一点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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