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四)

国师府共有两位夫人，一位是慕大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大家千金小姐，一位是他自故土带回来的青梅竹马，打小便结了婚契。

只是听闻这二夫人夏氏在这府内并不受待见，因此一儿一女受人欺压是常有的事。

九歌处处留意这落栖轩的环境——已是初春，园内几处积雪无人清扫，晾晒在竹架子上的药材十分干瘪，侍女虽不少收拾起来却漫不经心。

领路的侍女将九歌带至堂前后，恭敬地侧身立于一旁。

堂内，一位素衣浅饰的妇人朝她走去，见到她时双目含泪。

夏氏：九、九儿？！

二夫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犹豫地看着九歌，似乎是起疑。

煜王告诉过她，她与慕九儿有八分神似，只要言谈举止与以往没有太大分别，旁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九歌：娘亲，九儿...来看您。

慕九儿自小乖巧懂事，对着生人十分羞怯，也是个孝子。九歌用着年幼时的感觉来对待夏氏，拿捏得恰到好处。

夏氏：九儿！是我的九儿！三年了，整整三年！

夏氏：这三年你受苦了我的女儿！

二夫人抱住九歌，激动悲切地絮叨着母女亲情，九歌轻轻拍打她的背。

夏氏：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你都瘦了....

二夫人牵着九歌的手，拉她坐在榻席上，一直关切询问着这三年的境况。

幸好这些有煜王的帮助，二夫人提的所有事情她都对答如流，再诉诉苦便令二夫人完全放下戒心。

在国师府的这几天，九歌与所有人相处得很融洽，偶尔随父亲母亲赶赴圣宴贵席，尽显大家千金风范，赢得多少名誉称赞。

直到大少爷，也就是慕九儿的亲哥哥——慕言回府，那日已是春分时节，温和的好天气令九歌忍不住在后庭院内漫步了好一会儿。

她坐在花藤秋千上轻轻地飘荡，望着漫天缤纷，笑若万千繁花。

九歌就是在这个时候碰见慕言的，他一身戎装，面容坚毅俊俏，英姿飒飒。

慕言：九儿？

九歌愣了愣神，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戎装将军，良才想起慕九儿有个哥哥，近日已经赶回京城复命。

九歌：言哥哥。

九歌有些胆怯地从秋千上下来，乖巧地叫道。

语落，慕言却皱起了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妹妹”。

若是往常，他的好妹妹可不会这样怯生生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叫他——上一回，他因公事耽搁了时辰没有及时回家陪她过生辰，慕九儿埋怨生气不理他整整一个月，后来还是他买了她喜爱的一套衣饰赔罪才肯理自己，虽然去了许多银钞，但只要她开心他就乐意。

他的九儿可是个十分任性可爱，有些刁蛮的小野猫，怎么会如此听话呢？

慕言：九儿，哥哥答应你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和手饰，全都是你想要的。

#九歌：谢谢哥哥！哥哥不远万里归家，我们一同去拜见娘亲，娘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慕言：九儿。

慕言拉住转身就往前走的九歌，九歌返头，仍是微笑。

慕言：难道你不想看看哥哥给你买的东西么，里头可是有你喜欢吃的天池甘露香，还有雪花酥。

#九歌：「天池甘露香？这是御用典膳么，慕九儿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如何吃得到此等珍物？」

慕言：九儿，怎么了，你可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哥哥现在就拿给你吃好不好？

#九歌：哥哥，我们先去拜去娘亲，这些吃食九儿待会再享用。

慕言：等等，九儿，你还记得哥哥床上你藏起来的东西吗？

#九歌：「慕九儿在自己的亲哥哥床上藏东西？为何他们兄妹的相处方式有些不寻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九歌：哥哥，你不知道，我...自从三年前坠湖之后，许多事情记不得了，所以......

慕言的脸色松了下来，却还是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慕九儿”太多的习惯变了。

入夜，国师府大摆筵席为镇国大将军接风洗尘，许多皇亲国戚、富豪商贵应邀参加。

作为大将军的亲妹妹，九歌穿了一袭淡蓝色缈纱裙，腰间点缀有轻烟罗与小串珠饰，簪上璎珞连翠珠钗，缠上一小段白色丝带，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自然，优雅大方之中带着点小俏皮，加上得体的举止，十分讨喜。

当沐祁枫朝她走来的时候，大家都开始了晚宴，酒桌上觥筹交错，好不欢愉。

九歌行了礼后，便靠坐在亭廊的坐椅上，烟火的光亮照亮在她明艳的脸上，明明灭灭。

沐祁枫：一切都好吗？

#九歌：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顺利进行，只是......

九歌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不确定的神情，难道计划出现了纰漏？

沐祁枫：只是什么？

#九歌：慕言和慕九儿之间的关系道不明说不清，似乎不只是亲兄妹那么简单。

沐祁枫：慕言？

早年他听慕九儿提起过她的哥哥慕言，无非是“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哥哥太讨厌了”“哥哥昨日带我到庆明园玩呢”“哥哥.....”

根据慕九儿说的话，他只猜得到慕言十分疼爱慕九儿这个妹妹，毕竟除了父母，只有彼此是亲人了。

沐祁枫：具体？

#九歌：慕言好像对妹妹太过宠爱，无论是价值连城的手饰，还是御膳，他都能给慕九儿带回来。

#九歌：并且，慕九儿还在慕言的——

慕言：九儿。

九歌语音未落便被突然走过来的慕言打断，慕言看见他们待在一块，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九歌：哥哥，你怎么下了宴席？

慕言：屋内闷热，出来见见我可爱的妹妹。

慕言：怎么，煜王殿下也觉得闷热？

#沐祁枫：呵呵，慕将军真是同本王心有灵犀啊，哪日将军有空不妨到本王府内小坐，切磋棋局？

慕言：那便多谢殿下美意。

慕言与沐祁枫客套了几句，便站在九歌身旁，怜爱般地抚弄她的头发。

慕言：九儿，为兄为你准备的烟火，可喜欢？

#九歌：可这不是为庆祝哥哥胜仗归来准备的么，怎可为我...

慕言：为兄的便是你的。快回答哥哥，九儿你可喜欢？

#沐祁枫：......

#九歌：喜欢，九儿很喜欢！

慕言：你喜欢便好，九儿，哥哥为你带回来的东西还在哥哥房里，走，哥哥带你去看！

九歌下意识地看向沐祁枫，沐祁枫脸色有些复杂，对上九歌的眼眸时恢复如常。

#沐祁枫：既然慕将军要与令妹叙旧，本王便不多打扰，请便。

慕言朝沐祁枫点点头，牵起九歌的手就往前走去。

#沐祁枫：只是，还请将军快去将回，耽搁了国师一家向本王敬酒道谢可就是失礼数了。

慕言：呵，多谢殿下提醒！

九歌被慕言拉着一直向房间走去，她求助地回头看向仍在原地的沐祁枫。

沐祁枫露出了安慰她的神色，向她轻声说道——

“不要怕，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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