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昔年旧事(一)

暮春时节，杨柳低垂，凉州正是温润舒适的时宜。

街道熙攘，红尘涌动，入目尽是盛世繁华。

“嘿，讨口水喝。”一花白老人，满身尘土，沿街问路人讨要水喝。

“去去去！哪儿来的疯子，沿街要水一个月了。”

繁华之下，无怜落魄一人者耳。

可叹世间百态！

丝竹盈室的酒楼雅间之中，有一少女将下视纷扰尽收入目。

在少女身旁，有一儒雅男子，锦袍玉冠，端的是世家高流。

男子冷眼扫过楼下，将视线收回，依旧端坐如松，不为所动。

“兄长？”少女疑惑地看向男子，“不做些什么吗？”

“阿绿，你太年轻了，很多事你不懂。”男子说完便端起一盏茶水，优雅地喝了起来。

唤作“阿绿”的少女不满地噘嘴，眉目间有些许怒意。

“咱们幽州郭氏行善天下，可兄长一路走来，又是在做什么？兄长不要遇事就推说我年纪小不懂事，我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兄长的作态！”

说罢，少女端起一碗茶水，“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儒雅男子皱了皱眉，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有愧幽州郭氏的善名。

但……

哪有谁真的可以兼济天下行善人间？

都是肉眼凡胎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一辈子行菩萨事？

像楼下那老人，予善于他，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此地偏僻，纵使行了善事，又有谁知晓幽州郭氏之名？

但他到底没有阻止少女。

少女心思纯真，质朴无瑕，堪比世间罕见的明珠。

他不应该破坏。

男子向楼下看去，少女已经来到了老人身前。

“嘿，讨口水喝。”老人鹤发童颜，发丝缠面，偏偏说话时还露着一排浊牙笑，看起来有些渗人，也显得脑子不太正常。

“老人家，水。”少女双手捧着茶碗送到老人嘴前，姿态虔诚，亮晶晶的黑眸里是一派星光。

老人漆黑的眸子里涌现出稀碎流光，“小姑娘，你让我想起一句话。”

少女保持着捧水的姿势不变，唇角维扬，一副美好恬静的模样。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老人放声大笑，惊了整条街的人。

“哈哈哈……”

许多人好奇想凑近些看热闹，但又怕招惹上老人这个疯子，于是纷纷路过时微微停下脚步侧头看几眼。

楼上的男子见状以为自家妹妹遇到了疯子，正想下去解围，就在他刚起身的时候，老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不愧是幽州郭氏，这碗水的恩情，老夫择日再报。记住，我自号无相子，居凉州阴阳山。”

老人的声音蕴含着一股绵厚的功力，洪亮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耳里。

说罢，老人将茶碗还给少女，脚下生风，几息间便没了人影。

无相子！

阴阳山！

整条街上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女。

老人在街上晃荡了一个月，可没有任何人给过他一滴水，偏偏今日叫这么个小丫头捡了便宜。

无相子！那可是天下第一奇人！这一碗水的恩情，指不定日后会换来怎样的锦绣荣华。

等等？！幽州郭氏，行善天下的幽州郭氏！

难怪！换了寻常人见这么一个疯老头子，谁敢去给他送水？

也就幽州郭氏心地善良。

这一碗水的恩情是他们家该得的。

少女还端着茶碗，有些不知所措。

楼上的男子此刻已经走到她身后，听着行人间的纷纷议论，不由微微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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