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中的民国小巷大街上,四处张贴宣传着一门喜事。
“少帅要结婚了!听说娶的是梨树县商会会长于文斗之女于凤至。”少帅府里的丫鬟们一边擦拭着厅堂的桌椅,几个头凑在一起时不时的嘀咕两句。
“老爷说那个女子是凤命,正好能与我家少帅相配。而且对我家少帅的前途好,也就是俗话说的旺夫命。”千琴端着刚泡好的茶步入了厅里。
一看是千琴来了,丫鬟们都围了上去,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少帅的事,就只能多和千琴来往,毕竟是少帅的贴身丫鬟,照顾着少帅的饮食起居。
府里一直有传闻说她早已经利用狐媚子的妖术爬上了少帅的床,少帅才留下她的。毕竟在她之前所有去的人不是被羞辱就是被赶出来了。而千琴在那儿待了快一年了吧,却相安无事,也不怪大家会有猜忌。
张学良刚从凝湘阁出来,随从季山就凑到耳边说:“少帅,大帅给你定亲,已经选好婚期了。你赶紧看看去!”
张学良本来哼着歌,一下就愣住了,转头对着季山用手掏了掏耳,“你再说一遍,爷刚刚没听清。”玩世不恭的脸,性感的薄唇吐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让季山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是要拿着自己开刀吧。
张学良并没有等季山回答,跳上车一溜烟就走了。等季山回过神来,早已没有人影了。
“少帅,你不能进去。”
张学良强行推开了书房的门冲到张作霖的面前,大吼道:“我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要娶你娶!”
“混账东西,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不娶也得娶!”张作霖早就知道张学良不会同意,所以也没事先征求他的意见。
要他娶那个丑不拉几,没品的女人,打死都不同意。
“爹,凭什么你要自作主张呀?”
“什么叫自作主张,啊?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作霖早已预料到这小子会来大闹一场,可他就是看中了这个媳妇。
‘媒妁之言’?又是这个,这老头的思想何时不知道变通呢?“你就是迂腐,现在什么时代了,你不是让我学习英文吗?难道不知道现在都流行自由的恋爱和婚姻。反正我就是不娶,要娶你自己娶去!”
“你给老子不娶也得娶,说的什么混账话!。”
看到张学良如此抵抗,张作霖叹了口气,决定告诉他这个事的原委。
原来20世纪初期,张作霖徜徉于山林草泽之间的时候,曾经就受过于文斗的照拂。而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张作霖得知于文斗的女儿于凤至“福禄深厚,乃是凤命”。
张作霖是一个颇自负的男人。他深信“将门虎子”与“凤命千金”是最难得的姻缘,婚后一定大得大贵、大吉大利。从那时起他便许下一个心愿:一旦得势,他的儿子必与于家女儿,用以相近相报。
而最近听说他的女儿以优异成绩从奉天女子师范学校毕业了,很多富家公子少爷都上门提亲去了。
于是坐不住的张作霖就亲自拜访了于文斗,并且也亲眼看了看自己未来儿媳。交谈后,于凤至的彬彬有礼,博学多才让他甚是满意。
而两个人之间的多年友谊便成就了这门婚事。
说到后面,瞧着自家小子的面色缓下来了,便也适当做了些退让说:“你的正室原配非听我的不可。你如果不同意旧式的婚姻,你和于家女儿后,就叫你媳妇跟着你妈(指继室卢夫人)好了。你在外面再找女人,我可以不管。”
张学良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
日子一晃就到了的前晚。
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比自己小的张学良后,凤至心就不停的跳动。
她不是没听过外面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性子顽劣不堪,花心闹事,但倒是长得一副好皮囊,貌美比陈世美,俊似潘安,迷倒了城里多少女子,俘获了无数的芳心,可从来就没正式的带一个回家拜见过长辈。
凤至就在小的时候看过他一次,那时候的他还挂着鼻涕,脸上红通通的,倒也是挺可爱的。长大后自己因为学业也就没见过了。
听那天父亲的描述,对这位自己未来的夫君很是期待。父亲口中的他和外人传的不一样,是个奇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凤至是越来越好奇了。
窗外的新月隐藏到了云朵后面,满天漆黑,四下寂静。
凤至紧了紧衣裳,披肩的绸子也有些抵不住寒冷,看来要入冬了。
梳洗后便上了床,早些歇着,明天想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自己新的人生。
一大早大帅府便张灯结彩,下人们忙着准备迎亲的东西。
千琴领着一堆捧着喜服的丫头已经候在了青松苑多时,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管家已经来催了好几次,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家心里都清楚谁要是吵到少帅睡觉就可以滚回家吃自己去了,所以也只能干着急。等到张学良睁眼时,离去迎亲的时辰只有一刻钟,胡乱的套上衣服,连脸都没洗便骑上马向于府驶去,到于府时,聘礼和迎亲大部队都没到。
“小姐小姐,少帅来了!”竹桃满脸欣喜的跑进厢房里。
刚就听说他来了,现在听到竹桃带来的准确消息,凤至脸一下就染上了红晕,低着头掩羞的举手投足都明媚动人,恰似出水芙蓉。
旁边的喜娘和一干丫鬟也忍不住在心里艳羡自家小姐,乖巧又不失端庄,大气又高雅,不仅外表可人,还腹有诗书气质。
那个花心的少帅能娶到小姐真的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看在他长相还不错的份上,也就便宜他了!
竹桃看到小姐小女人的娇羞样子,竹桃都不忍心告诉她后面半句了。“小姐,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被老爷挡住了。”
喜婆跳了起来:“什么?一个人?没有迎亲队伍吗?”
这可怎么得了呀!
这大帅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连基本礼节都没有!
“小姐,你可不能急呀!这不按规矩是会触霉头的,以后夫妻可是不会幸福的。听老身一句劝,等会儿来了可千万别开门!”喜婆拉过凤至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到。
凤至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介意也就在心里记了下来。
这张学良心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未见面就给了我一个“惊喜”。
嗬!真是与众不同呢!
于凤至要是知道张学良一个人来的原因是因为起晚了,肯定会被气死的。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就在于凤至先让竹桃早去前厅探探消息时屋外面传来了声音。
张学良给于文斗解释了事情来源后,虽说还是不忍心自己唯一的女儿委屈下嫁,但又知道张学良是喝洋墨水长大的,思想都先于老一辈,只要自己的女儿能接受也就没什么计较了,至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就随他去吧。
“开门吧!我的夫人。”张学良一路上是满怀不情愿,现在耐着脾气敲门,真的是这一辈子的耐心都快用完了,娶亲还真是麻烦!
喜婆和竹桃拉着凤至的手给她摇摇手示意。
凤至看了看两人,心里也有一丝不舒服,也想知道他要怎么解释,便开口到:“少帅可带聘礼和迎亲队伍啦?”
轻柔里不失傲气,让人听了心里像淌过一沽泉水,甘甜清冽。
可这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张学良压根就没想到这个夫人会自己主动讨要聘礼,要是换做其他一般闺房的小姐早就差遣丫鬟开门了,哪敢这般为难自己的夫君。
从季山打听来的资料看,自己这位夫人可真的不一般呀!张学良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姿势斜靠在了屋门前。
漫不经心地说:“外面都说凤至小姐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各方面都比常人,不过今天看来也不过于此,区区聘礼也计较,这思想比你父亲都迂腐啊!”
听着张学良的话,于凤至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是遭了他的道了,还自取其辱了。
于凤至又回头朝着喜婆无奈的瘪了瘪嘴。
让竹桃开门去了。
张学良本以为还要僵持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开门了,看来还算是知趣!
整理了一下喜服,踏进满是红色的屋子,用手拨开帘子,一个纤细的背影对着自己,端正的坐着,锐利的眼眸注意到了凤至微微颤抖的身子。
刚还那么强势,现在这又是哪一出啊!
凤至感觉到张学良越来越靠近,握在一起的手溢满了汗,身子也微微发抖。
背后有些凉意,总觉得不踏实。
就在她神游时,张学良直接上前移到了于凤至的面前,“少帅夫人,咱们回家去!”
不等于凤至的回答,张学良直接拉着她走了,不知道轻重,稍微手上用了些力气,让没反应过来的于凤至手腕一阵疼痛。
但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刚出房门,众人都围了上来,季山走上前来:“少帅,快些走吧!别误了吉时。”
于文斗本来因为张学良一人独自前来的事心里还有些埋怨,可就在刚才管家通知说聘礼和迎亲队伍都到了,而且大帅为了道歉还特意奉上翡翠玉麒麟一双。
一听于文斗马上换上笑脸相迎,心里也舒坦了,还是老友知礼节呀!
于文斗看到张学良和于凤至出来了,两个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心里更是高兴了几分,只要女儿幸福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
这是一直都没开口的于夫人,迎上前去,泪眼婆娑的握着于凤至的手,“凤儿,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凡事都要听从夫家的话,,知书达礼,和汉卿好好过日子,不能再耍小性子了。”
于凤至虽然看不到母亲的面,但光是从她颤抖的声音也能知道母亲的万分不舍,眼泪就这样涌了出来。
“少帅。”于夫人又拉过张学良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母亲,不用这么见外,叫我汉卿就好。”
张学良虽然不想娶于凤至,但是却很尊重于夫人。这便要说起他的妈(不是生母),也就是张作霖的四夫人。
张学良从小和四夫人最亲,四夫人也最照顾他,每次惹出什么事要受大帅罚,四夫人就像及时雨一样准时出现替他求饶。
这个四夫人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特别喜欢养花,没月出看看花会,也就在某次花会上遇见了于夫人,两个人见面很是投缘,就像是老相识般。
在这个乱世里普通人要遇见一两个真心的朋友都很不容易,更别说像她们这样生在敏感的大家庭里的人了。
两个人也就熟识起来,双方的家族里也知道,没有什么敏感事就没多管。
张学良也就顺带视于夫人为长辈,换做是于文斗连理都不理。
于夫人听到张学良改口叫自己母亲,那心里可是乐开了花,顿时觉得自己气足了许多,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原因,便没有表露出来。
于夫人继续开口到:“汉卿,我家凤儿初为人妻,许多事都还不懂,如果有什么冒犯了,还希望你能见谅,我把凤儿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替我照顾她吧!”
说完眼泪又要落了,三步并两的离开了。
张学良瞟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于凤至,再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
跟着季山便拉着她向外走,可步子明显慢了,好像是为了照顾身后盖着喜帕不方便看路的人。
于凤至也感受到了,心里升起一缕缕暖意,鼻尖似乎萦绕着丝丝甜蜜,很期待即将到来的爱情。
一直等在新房的于凤至按耐不住掀开了喜帕的一角,乌黑的眼睛在屋子里四处扫了一圈,没有人,便伸手揭开了喜帕。
身上穿着繁琐的喜服,没有人帮忙肯定是不能脱下来的,于是便只是去了头上的金簪,头钗以及一大堆闪闪的东西。
虽说凤至是大家闺秀,但对于这些东西一样都不喜欢,也就不会刻意留意什么。倒是整天都是一身素雅的纱裙,简单的挽个发髻,剩下的全放任自由垂下,府里的人都说就好比出尘的莲花仙子,脱俗清雅,飘飘欲緲。
当然,也少不了嘴杂的人嚼舌根,诋毁人家纯洁,装样子。
端着白玉的茶杯,在屋里转悠着,墙壁上是纯手工刺绣的鸳鸯戏水,一看就是上等的绸缎子,厅堂的桌椅都是楠木做的,旁边的书架上大部分是一些军事战争的书籍,也会发现一些外国文学著作。
门和窗户上雕刻的是琴曲书画以及梅兰竹菊,整个屋都是精心布置过的,每一处都彰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和不凡的品位。
于凤至心里对张学良又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透过雕栏,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却有一丝的凉意,屋门外不知道何时已经没有人了。就连竹桃好像也被叫走了。
现在这个时辰宴会应该早就结束了吧,怎么迟迟不见他来呢?
心里的期待随着时间慢慢的流失尽了。
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烛夜,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新新郎都不在,还有什么意思。
呵呵……于凤至没想到你也能遇到这样的事,还真是可悲呀!
窗外的白月光洒满了整个华丽的喜服,靓丽的身影显得分外单薄。
他或许有急事被召去了吧,最近不是一直不怎么太平吗?
算了,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他也特别想回来呢。
于凤至在心里不停为他辩解,找合理的借口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有个清醒的声音告诉自己,今天少帅大婚,大帅添儿媳,全城放假三天,哪来的事呀,他就是不待见你。
于凤至越想心里越乱,思绪如一团麻线。
大红烛还在清冷的屋里摇曳,似乎在嘲笑自己一般,于凤至关了灯,唯留下红烛晃荡了一夜。
第二天于凤至刚刚洗漱完踏出青松苑的小门,便看见一身白的张学良坐在凉亭下喝着茶,看见自己走过来便起身来。
于凤至抢在张学良前开了口:“汉卿,收拾妥当了,我们就给爹请安去吧!”
本还想说什么的,直接咽了下去,转身向前厅走去。
出了青松苑后,张学良就一直拉着于凤至的手,不急不慢地走着。
张学良一心都是昨晚凝湘阁新来的小妞,那滋味真不错,赶明儿还要去弄来玩玩,虽然有点火辣,但时不时的换换口味也还不错。
于凤至浑身紧绷着,长这么大,第一被男子牵着在众人眼前走,还有些不适应,如果张学良回头看,肯定能瞧见她两颊的红晕。
前厅的主位上分别坐着张作霖和他的四夫人,她也是现在大帅府内务大小的掌管者,算是半个当家人吧。一身的绛紫色旗袍,雍容华贵却丝毫布线老气,反而配上她两弯柳叶眉,微微上扬的唇角,年轻了许多。
侧面便坐着张作霖的新姨太柳烟,相比四夫人的品味,这个六姨太全身都是妖艳的气息,浓重的香水味儿充斥着整个厅,不过思想倒是几个姨太里最前卫的。另外一边分别坐着三姨太梅香和五姨太怜月,正在凑着一起说小话,不知道三姨太说了什么,五姨太掩嘴低笑。
于凤至踏进前厅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
一袭墨绿色的纱衣,踱着步子缓缓而来,头上的金镶玉钗,一半掩在了乌黑的秀发中,一半在众人的目光中奕奕生光。
略施粉黛的两颊因为走了一些路的缘故,微微泛红,像水蜜桃一样诱人。姣好的面容上,柳黛眉的下面卧着一双含羞的眼睛。
纤细的小手被张学良握在宽大厚实的手心,让人倍感心安,如果可以这样被他牵着一辈子,该多幸福。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了一下,明明是毫无波澜,在大家的眼里就成了含情浓浓。
四夫人直接附在大帅的耳边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卿儿对凤至肯定会很满意的。”
张作霖看到眼前的两个人也心生疑惑,难道前几天来和我大闹的不是自家小子?不可能吧,就他那个性子这么容易就被收服了?
虽然还是不信,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好,毕竟自己也老了,很多事也要交给他了。
不愧是父子,张学良刚刚的确是在演戏。
参拜完后,于凤至被四夫人给叫去屋里说话去了,本想找她谈谈的张学良也只好另外寻时间了。
于凤至被四夫人拉着一起在别苑吃了晚饭才回到青松苑,远远就看见厅里灯火通明,千琴站在门口,正伸着头张望着,再定眼一看,这是在等自己?
加快脚步走向了千琴。
“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少帅都过来找您三次了,这不刚又来了,正在屋里,你快去瞧瞧吧!”千琴觉得这个少夫人第一眼就很是讨人喜欢,那个性子也还不错,应该是好主子。也就多嘴提醒了几句。
于凤至不疾不徐地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屋,张学良一脸不满的坐在书桌前,低头翻阅着书,见自己等了一下午的人终于回来了,脸色也好些了,要不后面要谈的条件可不好呢。
张学良起身,坐到了厅里的躺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俊美的脸染上一丝痞味儿,更是迷人,灯光下性感的薄唇让于凤至想到了以前在学校时同学告诉她嘴唇薄的男子最是无情,他们都是凉薄之人,不懂得痴情。
凤至自己可不这样看,在她的观念里,他们不是薄情,而是还没遇到真正让他们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良人,当然也就只能不停地寻找慰藉了。
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他爱上了,会是怎样的女子呢?
张学良看到她饱含温婉的眼泛着迷离,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不会是爱上自己了吧。
“喂,回神吧!千万别爱上我。要不你会后悔的。”
于凤至脱口而出:“有什么可后悔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什么苦难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全然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的就承认了,还许下了豪言,心里有点另眼看待了。
反应过来的于凤至虽然没想要表明自己的心声,但既然说了也没什么,不过她的心里清楚,张学良对自己肯定是没有感情的,要不不会一个人来接亲,拜堂时不会连誓词都不说,甚至是不归。对自己一直是冷淡的态度,今天索性就说清吧!
走到侧边的木椅坐下,于凤至还是有些敬畏张学良,光是那个炯炯有神的眼睛感觉能摄人魂魄,低下眼,假装看桌上的茶杯,缓缓地开口:“汉卿,我知道我们是家族联姻,迫不得已,大家都是接触过新思潮的学人,我懂你的意思,我们除了人前的相敬如宾,婚姻美满,私下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吧,互不相扰,你觉得如何?”
不得不说他真的娶了一个识体的女子,看看多懂事,真是知书达礼哪,居然主动将自己的丈夫往外推,她这是多不满这个婚姻呀!
张学良越是想眉头皱的越紧。
“汉卿不用多想,我肯定会一心跟随你的。如果可能,即或是汉卿愿意和我相处,那就当作今晚我什么都没说吧。”抬头正碰上张学良锐利的眸子,还以为他不同意自己说的话。
张学良并不是不同意,反而是于凤至将他本要给她说的话全部还给了他,这让他心里憋了一口,不上不下,活了这么久,除了家里的老头子,这还是第一下这么难堪呢。
“随你便!只要不打扰我,你想干嘛都行。”说着就起身走了。
留下一个人的于凤至只能苦笑,真的就这样过下去了吗?
心里很是不甘心,自己认定的男子不想放手。
离开的张学良心里特别不爽,嘴里不停吸着烟,吞吐着烟圈,在大街上晃荡着,在局势不安的当下,人们还是有不断的夜生活,人还真是个不怕死的物种。
扔下半截烟,用脚死劲踩了踩,“季山,上车!去凝香阁,爷今晚要狂欢,你陪我一起去!”跳上车,稳稳的坐着,脸上马上换上痞子笑容,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少帅。
季山看到今晚少帅起伏的心情,有点摸不着头脑,自从和少夫人从屋里出来脾气就特火爆,看什么都不顺眼,上一刻钟还把不小心把盆打翻的下人给赶回家了。
以为今晚自己又要受苦陪着一起消火,哪知道这么快就好了,还要去狂欢,这多变的脸,爷到底受啥刺激了?
心里对少夫人又多了一丝佩服。
车刚到凝湘阁,还没停稳,老妈妈就眼尖儿的扭着肥胖的腰姿,挂着招牌的笑迎了上来。手上的丝绢一抛,“今儿可终于把少帅给盼来了,这么久不来可是忘了老妈妈了?”
高挺的鼻子里传来一股股浓郁的胭脂水粉的味儿,让人只想呕吐,不过张学良还是维持着满面春光,用那勾人的桃花眼对着老妈妈轻轻一挑,耳语到:“上次的人儿今晚可有空?爷包了。”
老妈妈不愧是在这种烟花之地混荡久了的人,对于张学良的挑逗丝毫没有反应,直接略过,嘴角一翘,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走向了楼上。
他一边上楼一边和其他女子调情,等到真正上到楼上时,衣襟脸颊颈项全落满了香艳的吻痕,季山站在下面看着,心里直发麻。
少帅怎么就受得了呢,还笑得那么放纵不羁,肆无忌惮。
真想不明白,看样子今晚又不会回去了。
季山出了凝湘阁,往大帅府走去,想回西院睡觉,明天一早再去接少帅也不迟。
经过青松苑时看到里屋的灯火通明,苑里的石阶上有道人影,灯光窸窣地打在她的周围,影子显得有些寂寞。
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少夫人,在等少帅吗?”季山问得很轻,像是怕惊到于凤至,亦或是心里替自家的主子惋惜。
于凤至收拾好东西,看了会儿书,天渐渐暗下去了。
发现张学良还没回来,便出来想等他,在苑里晃来晃去快一个时辰了。脚有些酸痛,刚想开口让人搬椅子来,又想到自己让竹桃和千琴领着众人去休息了,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打扰。
于是就直接席地而坐了。
看到眼前的季山,凤至身子自觉地侧了侧,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后,除了落满地的灯光外什么也没有,心里多少有点难过。
噘了噘嘴,又露出平静淡然的浅笑。
直直的看着季山,没有一丁点儿被他看到的尴尬。
“少夫人,你回屋歇着吧,少帅今晚有事不回了。”季山看到渐渐暗下去的眸子,心里也只能叹气,主人的事,做下人的不好插嘴,就是可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
夜里寒气重,于凤至坐在台阶上应该是沾染了一些,感觉到身上现在阵阵发热,既然不回来也就罢了。
丝毫不留恋的进屋去了。
如果后来的某些事也能放得如此干净,或许凤至也就能少些痛苦了。
张学良一踏进厢房里便开始脱衣服,迫不及待地想解解火,低头在书桌前认真作画的纤细身影似乎是还未发现。
张学良从后面一把握住了玉腰,嗅着淡淡的牡丹花香,好像醉了一般,更是想靠近这块软玉,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了。
女子伸手推了推,嗔怪着:“少帅真坏,你可是娶了亲的人了,我一个烟花女子可不敢冒犯。”还煞有其事的往后退了几步,作势要避开张学良的触碰。
张学良心痒难耐,赶紧用力一扯,将妙曼的身子再次拉进了怀里。
咬着圆润的耳珠,低声说:“本帅今晚就只给你冒犯可好?明晚也给你,以后天天给你。”
女子娇嗔了一句,“你可要记得今晚答应人家的哦。”
语毕,便在张学良的脸上轻啄了一口。
昏醉的张学良似乎没有发现女子的眼里全是裸露的贪婪欲望。
张学良对自己一直疯狂到天明的举止把她惊到了。
回头想想,不过这么迷恋自己,那说明他家里那位对自己不算什么威胁了。
仔细的瞧着身边这外貌出众,五官精致的男子,上勾的媚眼充满了占有欲望。
太过炽热的眼神让张学良猛地睁开了眼。
女子吓了一跳,有种做了亏心事被发现的感觉。
翻了一个身,将身边的人带了带,“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累了一夜,居然还有精力能这么早醒来,果真不一样。
“人家哪里睡得着,心里早就担心死了。”说着还特意抛了个媚眼。
“哦?!什么事,让美人儿如此担心呢,说与本帅听听!”
“人家还不是因为担心少帅回家被夫人质问而发愁呢!”一颦一笑,一语一词,都苏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听到有人担心自己,心里倒是蛮开心的,除了季山就是府里的四夫人了,就连老头子也不过问自己。
没想到一个烟尘女子倒是替自己担忧,还真是可笑。
张学良从床头抽出一支烟,拿在手里把玩着,有些自嘲地回答:“家里的那位可没有美人儿这么体贴我,担心我,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娶的是你这个妖媚子。”
张学良对于凤至就是没感情,连做朋友的冲动都没有,嫌弃倒是有几分。
听到张学良这么说,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相信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手了。
“少帅别打趣我了,我连名字也落了俗套,怎么敢高瞻做你的夫人呢。”嘴上说着兜圈子的胡话,但整张脸都快笑烂了,一副市侩样,却还装着矜持。
真是不嫌累得慌呢。
张学良现在正处于女子的迷魂汤药里,一时被她的甜言蜜语轰昏了头,说出来的话也是越来越没边际,无考虑的。
他将手指轻轻压在红唇上,“我的好尘儿,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你是从微风中跌落到尘埃来的仙子,只是折了羽翼。别怕,总会有一天我会带你飞出这尘埃之地。”
微眯的桃花眼看不出情感,但这两句话却在风尘的心湖中激起了千层浪。
从小就在别人的异样眼光里生活,遭受唾弃,每天都努力活到明天天亮,从来就不敢奢求来这儿过夜的人会有什么真心的话,即使有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或许他也是,可这一刻,风尘宁愿选择欺骗自己,他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话,给自己一场美梦。
可美梦做久了,就真的不愿意醒来,想一直沉沦下去。
于是捋了捋身子,靠向张学良,“好,尘儿等你来带我飞离这儿。”
竹桃一大早就被于凤至悄悄地叫到里屋去了,不一会儿便出来说:“少夫人,昨晚没休息好,今早就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众人都撤离了,千琴离开时多看了竹桃几眼,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前些天,大清晨的便在花园碰到少夫人,她不也告诉自己说没睡好,但又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才出来走走的。
这才几天日子,习惯就变了?
千琴怀着疑惑,跟在了脚步匆忙向外的竹桃身后,想一探究竟。
凤至昨晚受了风寒,夜里一直很难受,终于熬到了天亮,便迫不及待地叫来了竹桃,让她去外面抓些药回来。
至于不对府里其他人说,也不请府里的医生,凤至就是怕惊扰了大帅和四夫人,怕他们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竹桃抱着药慌张地往外大帅府跑,压根没注意到拐角处有车出来了,等看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药撒满了一地,自己狼狈的趴在车轮边,惊魂未定,还以为会就这样死了呢。
那还生着病的小姐可怎么办?
或许是人卑命硬吧,居然汽车紧急刹车在了十几厘米的眼前。
车里的张学良心里正乐呵着,一扫昨日的阴霾,盘算着回去到练兵场去看看,结果旁边突然冲过来一道黑影,直直而来。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换作季山的话,现在就背负上人命了。
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地打开车门,想查看有没伤到人,结果看到地上女子的身上是府里下人的衣服。
连忙上前询问有没有事,看着丫头却很面生,又不像是在府里见过的,便多问了两句:“你是大帅府里谁的丫鬟?”
竹桃眼里都是满地撒着的药,还有些已经被污水打湿,这副药肯定是不能用了,需要重新回药铺拿药。
不知道小姐这会儿好些没,可要等着竹桃呀。
当初离开于府时还是小姐求情才同意她陪嫁的。
老爷夫人叮嘱要好好照顾小姐,可现在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这会儿的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特别着急,顾不得自己起身就想往回跑。
听到身后有人问话,下意识的回答到:“当然是少夫人的。”
连头都没抬就跑得没影儿了。
张学良思考了会儿,倒是想起了少夫人可不就是自己刚娶的夫人嘛。
想到这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
走嘞,回家看看少夫人去!
走向车的步伐不自觉地也有了些许轻快。
别院里,四夫人左等右等,也不见于凤至的身影,昨天两人谈话时,说好了今天她过来帮忙做账的,早已经过了约定的八点钟。
眼看着这些账做不完了,可不好对大帅交代呀!
遣了个丫鬟去青松苑瞅瞅,别出事了。
看得出这丫头绝对不一般,大帅说的对,这孩子对汉卿有很大的帮助,现在自己尽力再多教她一些吧。
以后这个家还要人打理的,光是说府里的大小关系就够头疼了。
她要学的还多着。
丫鬟穿过回廊来到于凤至的门前,看到紧闭的房门,又不敢贸然敲门,怕闯祸。
毕竟这可是少帅的地盘,他最讨厌无关人打扰了。
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正想该如何是好。
刚迈进青松苑就看到了房门前徘徊的丫鬟,脸色一沉,故意重步走过去。
“慌慌张张地在这儿干什么!”
丫鬟身子一抖,便跪在了地上,“少帅,饶命!奴婢是得了四夫人的差遣,过来看看少夫人怎么没过去的!我其他什么都没做的。”
四夫人?一大早找于凤至去干嘛。
“可知找少夫人有什么事?”张学良很好奇,才好短的时间,这就把精明干事的四夫人给拉拢了。
丫鬟颤抖着声音继续说:“听说是做账。可少夫人一直都没去,四夫人都等两个时辰了。”
说到后面直接没音了,府里谁不知道少帅最敬重的就是四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守时守信之人。
这件事无非是撞上了枪口,触了他的底线。
后果不堪设想,只能在心里祈祷这刚来的少夫人自求多福吧!
张学良听完后脸色难看到极点,浑身都是隐埋着的炸弹,就等着一个火星点燃。
盯着紧闭的房门,理了理头绪,瞬间明白了,这女人是睡过头了吧。
哼!还真当自己是少夫人,摆起谱子来了。
也不看看这到底是谁说了算!
“去!敲门!让她今天必须把账簿做完交到我手上,我亲自查看!谁也不许帮她!”
可怜的少夫人,少帅发火了,要遭殃了。
丫鬟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偷瞄了眼远去的挺拔身影,不禁红了脸。
真不愧是京城里的美男子,连生气也是那样的英气逼人。
于凤至早已经在张学良责问丫鬟时就被惊醒了,本想起身解释的。
可风寒好像严重了,全身无力,动不了,也就只能静静地躺着,竖着耳朵听门外的问话。
凤至知道自己悔了时,本想找人去和四夫人知会一声的,可喊了喊都没人应,想必是下人都忙事去了。
便想等竹桃回来让她去吧,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买个药两个时辰都不回。
头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就在刚才才醒来。
现在看来,自己这是踩了他底线了。
在嫁入大帅府时,竹桃每天都从大街上收集各种关于张学良的信息,拿回给于凤至看。
渐渐地也算是间接对他了解了个大概。
当然这里面特意说明了两点,他最敬重的人,四夫人。以及他最讨厌不守时失信的人。
今儿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居然都赶上了。
强撑着起了床,化了淡淡的妆容,看上去苍白的脸有了一丝气色。
推开门随着丫鬟去了别院。
一路上都走得很是吃力,摇摇晃晃的,一碰随时会倒下。
凤至骨子里也是个倔强的人,不容得被人说三道四,也不愿低头。
张学良带着满肚子火气离开青松苑后就去了别院。
他了解四夫人,她定不会让于凤至一个人做账的,想要惩罚惩罚那个女人,那就要先支开四夫人才行。
于是拐了个弯,吩咐下人准备好一些祭祀用品,备好车在外面等着。
自己便去了别院。
四夫人一直张望着门口,好不容易看到一道人影,发现是汉傾。
起身,笑着走了出去,“汉卿,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在四夫人眼里,汉卿就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当时大夫人在世时,对自己关照可不少。
现在大夫人不在了,自己理该对汉卿好些,也算是回报大夫人的大恩了。
张学良一看到四夫人刚刚阴郁的表情马上换上了一张笑脸,桃花眼炯炯有神,甚是迷人。
“妈,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吧。过些日子大帅让我去外地巡查,怕是没有时间。”
四夫人一下就明白了,过两天就是大夫人的生日了,每年张学良都会叫上自己一起去祭拜。
用手拢了拢落下耳旁的发丝,有些难为情。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思量着该如何是好。
张学良也不催促,他当然知道四夫人担心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直接推着四夫人向里屋去,“妈就放心吧,账簿等会儿有人来替你做,保证今日做完。快去换件衣服吧。”
四夫人没想到张学良居然看出了自己的担忧,还解决了。
脸上多了淡淡的笑容,眉角都往上扬着。
也不耽搁时间,抓紧着换了身月牙白的素衣和张学良就离开了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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