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8

“三娘子，女公子，有人来了——”

莲房气冲冲跑到少商面前，程姎起身和苜蓿回合不忘向少商说“嫋嫋，多谢。我还是带苜蓿避一避吧”

“原来是青苁夫人，不曾准备茶点，您看可否饮点素汤。”

青苁夫人只道“夫人说女公子现可去库房领礼品了。”

这理由来得太奇怪了，四子刚归家行李怕是都未归置好吧，少商心中隐隐不安。

“多谢青夫人，请告知阿母我速来。”

等青苁离去，少商在厢房捉住被书黏住的程姎，询问她是否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嫋嫋，大伯母让我晚膳前去正苑找她。刚和你聊得尽兴，一时便忘了。”说着就开始找铜镜整理仪容，练习微笑。

“快去吧，阿母应当还不知你未赴约，青夫人也未提及。”

“等会需得想个理由，你我现在对好证。”重新梳妆好的程姎冷不丁地说了句。

莲房符登和一干仆婢很快便将那些礼品归置好了。程姎也正式开始跟着萧元漪学习治家。而她则在学习、逗小孩、陪聊、监督女使锻炼之余开始学功夫。

节前他早早就买好了所需的书籍杂物，做木工的工具，正旦送给家人的节日礼物。让符登还找了几间铺子卖掉自己做的模具，小赚了一笔。

正旦那日我穿着红色蜀锦制成的曲裾长裙，和三叔母一同去看灯会。程姎则被阿母抓着当展示架试东试西，我装作没有看见她向我求助的眼神，装作她们才是一对母女默契地跟着桑叔母走开了。

离了那边的温馨场景，三叔母两人的氛围实在容不下第三者，我又识趣地说了点吉祥话溜走了。

实在是太和睦了，终归和我这样的孤寡人五行犯冲的。

明月悬暗夜，街市上的鱼灯、酒肆的招牌、祈福的河灯、空中的孔明灯却将它照得如同白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1]

诗文变成画卷在眼前铺开，嘈杂而温暖声色冲击着少商的感官，

避开人流一路看着月亮和孔明灯向前走，差点被裙角绊住的少商猛地一抬头。看见一家门前挂满灯笼，聚拢人群的酒肆，人们叫嚷议论着谁又如何如何厉害，赢得了所有的谜题。

少商自知自己的文化素养，不愿出这等风头。只忧心自己买的糖葫芦一不小心被碰掉，还未尝上一口如何回去同志愿者们“分享”。转身试着挤着人缝中离开这是非之地。

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这位女娘，怎的是这奖品入不了你眼，怎么刚来就要走。”

只见香肠嘴三角眼的掌柜用着殷勤的笑容朝她掷来。见她毫无反应，旁边一个青梅略带嘲笑地说“这田家酒楼的元宵灯会，可是都城每年正旦必不可少的节目，你且试试万一呢。”

你略微笑了笑，不知这青梅怎的突然对你如此大敌意，不就刚刚当了个好心人，劝了一对青梅竹马不要辜负好时光嘛。

少商用“我功德无量”的姿态应下这个战帖，最终顺畅地解答了店家的测井深附加题。

看着她们眉头紧锁，又惊讶不已，到果然如此的两番变脸，少商腹诽这些子弟都不读书的吗。

《九章》[2]粟米篇就有讲，这世界太疯狂了，还有冬季大雪天频频扇扇子的少年，你真的不热吗。

这些人太奇怪了，少商让店家当场结了千里醉，自己则是拎起酒坛糖葫芦就跑。跑到早上和莲房约好的汇合点把东西存放在店里，换了一套简便的裤装，再套了一件可以收紧的大氅，离放烟花的地方还有点距离，带着莲房继续在外吃喝玩乐。

“莲房我们离着河道边走吧，这些店铺挂得满满当当的，小心大好的日子被什么东西砸了。”

“这都是经过了朝廷查验的，应该不会吧。”

说着一个红球看着就要砸到人，少商忙拉过莲房往后退了一丈远，嘟囔着“真有没公德心的，高空掷物。”

握紧少女的手，小心翼翼凑近一看，是个挂满流苏络子的绣球“还好是个绣球，这高楼往下仍根羽毛都令人心惊的”

“元夕圆月落入市井风光

春蕖扶风捎来暗香凤求凰”

——《元夕踏灯》

“这位女公子，在下失礼了。”阁楼上一个衣冠堂堂的少年朝她看来。

少商有点愕然，居然是刚刚那位题霸，心道这好说了，随即捡起绣球，扔给他的同时说“还给你，下次不要高处掉物了，砸到人如何是好。”

新年的第一声钟声敲响，兀地听见女子的求救声，你焦急地快步跑开了，急匆匆地往声源处赶。

越想越不对劲，莲房刚刚说朝廷查验过安全的，这大节日街上鱼龙混杂，前些年也是有人家丢了孩子的。

赶到时，只见一条浅的不过膝盖的小水沟里，一位衣着光鲜粉黛皆施的女娘正头朝下扑腾在水中，搅得河水泛起白花。

想来又是一番戏折子了，不知能否打动她那位戏中人呢。这街上荡漾的粉红甜蜜气息，已经让人要喘不过起了。

身边的莲房冷不丁来了一句“元宵节没有宵禁，正好是少年们月下相会，美满度佳节的好日子。”

少商扶了扶额，赶忙往邻街处走“真是受不了这些方兴未艾，年少思慕的信女们，咱们快去看烟火吧。”

说着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朝不远处的廊桥走去，徒留一个衣角给戏场的人们。

河中少女——心中呼喊着“你别走啊，怎么见死不救。这些庶民怎么比我还冷漠。”盯着河中的石桥默念“凌不疑啊，这戏台子就是为你搭的，你再不来我就放弃你了。”

人间灯明雪烫

锦鲤跃平风浪

——《元夕踏灯》

形状各异的，五彩斑斓的，大小不一的花朵在夜空——绽放又凋零，少商一刻也不歇地盯着这些空中舞者。

多想时间停留在此，又是不能，于是默念“一刻即是永久”“我将永远记得这种感受——盛大而微渺，精妙而华美，震撼而温暖”

真是奇妙——人间真情让人向往，真的降临却连触及都沉闷难耐。反倒是冰冷的矿物灼烧后的光影，能让人感到一丝温暖。别人是因看烟火的人而欣喜，而我为见证其成住坏空[3]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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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2]《九章算术》

[3]成住坏空：成、住、坏、空指的是四劫。此系佛教对于世界生灭变化之基本观点。于佛教之宇宙观中，一个世界之成立、持续、破坏，又转变为另一世界之成立、持续、破坏，其过程可分为成、住、坏、空四时期，称为四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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