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贰：山腰农居

马车驶过河道和集市，最终在一处丘陵山脚停下。这山坡离主城尚远，山路旁立了个小碑，上刻着“东樟村”。瞧着也算静谧。沿着修葺好的山路一路上去，沿路是果农种植的果实，有的熟了，有的才出来些小青果。

我和东沉一路上去，身后跟着些搬置行李的劳力。每经过一处地方都有果农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我们。更有一个大胆的上前打了招呼，还给了我们一些水果。这里的人们虽然居住在山里，十分羞涩，但内心也是善良热情的，否则不会给一个才来的生人东西的。

这样想着我倒是开心起来，原本从熟悉的仙界来到陌生的凡间，那种失落寂寞之感也瞬间消失殆尽。从前也不曾想这凡间的烟火气息也会给人安慰啊。

这山不高，山路好走，自然也到的快，没过多时，便从山脚来了半山的一座小院内。

小院幽僻，后院的篱笆外栽满了绿油油一片的竹林，在夏日阳光照射下蓬勃的生长，每一片叶子都贪婪地吸吮着泥土与空气中的水雾，经风吹过发出“沙沙沙”般的声音。院前是一片空地，屋是用木头加盖茅草制成的，这里的居民都是盖这类房子、住的也是这类房子。东沉指挥着劳役把我的行礼搬进屋子里，好一阵忙活才算完成。

住惯了精致的亭台楼阁，偶尔来一次这样朴素的茅屋，倒还是颇有一番意趣，但要连着住上三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毅力住下去。东沉带我参观了一下这院落，这院里两间房，一间是日常起居的主屋，还有一间是堆放杂物器皿的小屋，只不过要比他人的还要更大些，里头两间一个堆放杂物，另一个表面上是伪装储存干果干腊肉的放置仙器一室。

东沉说道这里，特地压低声音道：“虽说我加封了结界，可仙君仍要仔细着，可别让旁人靠进了那屋子。”我一边答应一遍点点头，示意我知道了。

“委屈仙君了，这里尽是些乡野村夫。”东沉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无碍。”我摇摇头：“从玉帝说我总揽凡界民间起，我就知道，这趟必然是要来这种山村里的。”说完，两人便开始卷起袖子帮东沉做事。

东沉服侍我惯了，一直抢着做脏活累活，我与其说帮忙，倒不是说只是做擦擦桌子柜子的轻活。而东沉反倒愧疚地说：“难为仙君，若不是不让那些村野起疑心，本该用法术，轻轻松松的事。”

“我先前对人宣称我与仙君是兄妹，我双十，仙君十五。”东沉一边做活，一边嘴上也不停地同我说。

我细细看了一番东沉的脸，我这幅模样在人间，估摸着二十岁。他虽然比我要小上三四岁，但是做惯了奴仆，显得更成熟些，而我不济也是仙君，养尊处优，肌肤被保养得好的不得了，故说十五也不令人生疑。

这茅屋不大，没一会儿这间房也算被打理的像模像样了。我很满意地打量一眼，虽没有金砖玉瓦的华丽，但尽是人间烟火味，也颇有一分意趣。

虽不曾认真打扫过，但一番下来还是累的腰酸背痛。东沉是男人，先前又做惯了这些活儿，自然手快又轻松，做完了还能起身去准备晚食。而我坐了一天马车，身上本就不大爽快，又在这屋里又是走又是站着了好些时辰。一放松下来，只觉浑身的骨头化成了棉花，身子软塌塌的，扶了腰往里间的床上挪，躺下才觉得好受些。

东沉去了厨房备膳，这院里进来东边那单独的小间就是灶房，灶房旁边用木条和茅草搭了一个结实的小棚，小棚下面摆了张桌子四个长板凳，桌子旁边又七七八八摆了些酿酒和腌菜的坛子。与这村的大多数院落布置差不多，东沉久居仙界，还能把这些旁的是做的井井有条，足见心思细密，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不假。

听了一会儿乡间蝉鸣，倦意涌上，我心思愈发迷糊，正昏昏欲睡去，前院的声响惊动了我，睡意也驱散了七分。

起身穿上软鞋，披上一件外衫。我将门户轻轻打开一角：只见东沉与一个姑娘站在一起说笑。他拿了半框野菜放在地上，手上也不曾歇息地搓洗着菜叶上的泥。

那姑娘面目清秀，尤其一双水灵的杏眼滴溜地转着，一副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又带着乡间女子的热情与淳朴。她好像和东沉认识许久了一般流畅自然的说话，如同许久不见的老友闲谈。

那姑娘看了一会儿东沉洗菜，忽然就咯咯地笑了两声说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没想到方大哥你做这些活儿，也像妇人一样精细呢。”

东沉沉稳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羞涩，我有些惊讶，又想到他也不过是弱冠之年。东沉说：“前时候跟你说的我妹子，今天就到了，在屋里歇息着，今天可是赶了一天的路。我二妹嘴挑，这才仔细些饭菜。”

“当真！”那姑娘现在比我来这新奇地方相比更加兴奋，说着便急不可耐地说要进屋找我：“前些日子总听你们提起，盼了好些日子，可算是来了，这回得让我好好瞧瞧。”

“诶！王姑娘……”没走两步，就让东沉拦下，正当王姑娘不解时，东沉连解释：“她素被宠坏，如今走了几步路便嚷着人累，如今在屋里歇息，去了也没多大意思。不如晚饭时来，倒是正式引荐。”

那“王姑娘”低下头似是揣摩一番，大抵觉得有理，便道：“既如此，那我先回了。等晚饭后再叙。”与东沉说些闲的，王姑娘不久也走了。

待她气息逐渐远去，感受不到后，我才从门后转出：“那姑娘是何人？”

听见我的声音，东沉忙放下手中的蔬菜，替我搬了张还算舒适的竹椅，没回答我的话，反而是说：“这还不多时呢，仙君怎的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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