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剑霜寒

明月山庄。

无数高手齐聚一堂，而其中又以一方人最为出众，与其他人相比，多了几分飘逸的仙气，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月白色绣有兰花道袍的青隽男子，他面容温和优雅，气质有种超脱凡俗的出尘之感。

眼下众高手为他马首是瞻。

“诸位仙人，我们何时动身？”说话的是明月山庄庄主，他的态度尊敬非常，对方不比寻常人，是真真正正能够得道成仙的仙人，不是他们这些俗人可比的。

“不急。”男子微微一笑，端的是风华绝代，恍若谪仙。

人群中，嬴疾撇撇嘴，心道：惯会装模作样。

不怪乎他会这么想，雪轻尘这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太好，看起来清风朗月，实则底子都黑透了，白切黑说得就是他这样的。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当年雪华派的掌门救了他和妹妹之后，这厮就跑来捏他妹妹的脸，简直太可恶了。

越想越气，看着雪轻尘的眼睛都要冒火了，真是招人恨，招人怒。

许是嬴疾的视线太过强烈，雪轻尘转头看去，嬴疾移开目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等等，嬴疾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妹妹一会儿就到了吧？操，这厮该不会就是在等他妹妹吧？

不等他多想，远处有人御剑而来，正是摄政王一行人，御剑之人从剑上跳下，朝雪轻尘拱手行礼：“长老，我等已将天选之女带回，是否可以出发？”

“仙长。”摄政王打了声招呼，后退到一边，与众禁卫军汇合。

紧随其后的季晴福身，她没想到所谓的仙长竟然如此年轻俊逸，那通身的仙气，看的久了，仿佛能羽化飞升。

“在下等候姑娘已久。”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语调，雪轻尘没有理睬二人，反而对着一棵树真心真意的问候，嬴疾倏然望向他，眼神冷漠的像在看一个死人。

一声轻笑自繁茂的枝叶间传出，音色清冷却柔媚勾人：“被发现了啊～”白影从树上跃下，手中精美的镂空折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含笑却不达眼底。“长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姑娘谬赞！”

“啧，真不要脸！”

青莲色锦衣勾勒出少年修长的身形，嬴疾从人群中走出，先是拉着嬴息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无事方才把人护到身后，直面雪轻尘，目光阴冷毒辣，完全颠覆了之前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意公子！”

女子的嗓音惊讶中透出一丝不敢确信，嬴疾连一丝余光都吝啬给予，他冷眼诡谲：“你想做什么？”

淡雅如兰的男子无视他的询问，反而冲嬴息笑得温柔：“当日一别，还未好好问过姑娘，不知在下要如何做，姑娘才肯做我门派的客卿长老？”

“雪长老这般执着，可真让我好奇长老的目的啊～”白衣青华的少女悠然浅笑的从兄长背后探出脑袋，如墨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拂动，墨玉般的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一身蓝衣，飘然若仙。

高贵典雅的少女语笑嫣然的反问，他的注意力却被那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所吸引，不自觉摩挲了下手指，他笑道：“在下不会伤害姑娘就是了。”

“少在这花言巧语，我妹妹不会跟你走的。”抿了抿唇，嬴疾有点担心：“三番五次让我妹妹去做客卿长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小子怎么就那么难缠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雪轻尘无奈，眼前的少女容色倾城，哪怕幻化了容貌，收敛了自身那引人堕落的气质，仍旧美得清艳出尘，不似人间所有。雪轻尘盯着她看，神色淡然的好像要乘风归去：“两位真的误会了，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姑娘的气质很适合雪华派，如果姑娘不喜欢，在下以后都不提了。”

嬴息忍不住笑了：“修真界谁人不知我们兄妹就是一对疯子，手上冤魂无数，你这话谁又信呢？”笑得肆无忌惮的嬴息通身的气质随着她的笑一点一点变得妖邪起来。

“嬴氏兄妹！你们是嬴氏兄妹！”

有人惊呼，面色霎那间变得苍白无力。

被认出来，嬴氏兄妹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公子玄衣风华，瑶琴声响，抒写死亡盛宴华章；妖姬绯裳无双，琵琶一抚，奏出彼岸花开绝唱。

“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

“师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两人一恢复容貌，其他修真者就慌了，除他们之外，明月山庄内的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摄政王一脸迷茫，他的王妃原来是修真者吗？难怪他打不过她，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的也就只有摄政王殿下了。

黑红二色的长裙坠地，裙摆之上，绣满了大片大片的白色骷髅，嬴息碧瞳如玉，白发胜雪，红唇勾起妖娆的弧度，她倚着嬴疾的胸膛，笑容魅惑：“雪轻尘，你要如何解释？”

朱砂细长，嬴疾拦住嬴息的腰肢，少年的眉眼如画，淡漠却凉薄，他不惧众人的眼光，只一心系在自家妹妹身上。“六欲说距离此地不远有一条龙脉，乃是这个世界的根本，我已在那里设下阵法，小妹，我们走吧。”

“这里你也不用担心，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在此地布下了阵法，不会要他们性命，强行破阵，我不知道雪轻尘有没有办法，但是其他人不足为虑，若你还是不放心，封锁他们的修为便好。”

摇摇头，嬴息失笑：“哥哥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们走吧，不用管他们了，至于雪轻尘，或许还能替我们遮掩一二。”最后的话意味深长，嬴疾也不多想，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飞身离去，留下在场诸人神情各异。

明月山庄庄主有心想问，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正在这时，偌大的明月山庄，四周阵法启动，却是有妖兽在攻击明月山庄，导致嬴疾在外围布下的杀阵启动。

“仙长，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都是什么？”

与惊慌的人群相比，明月山庄庄主就镇定多了，许是因为有雪轻尘这样的高人在，他并不是太害怕。

“诸位放心，此地阵法不破，妖兽就进不来。”不轻不重的安抚一句，雪轻尘望向两兄妹消失的方向，想到嬴息刚才说的话，颇为愉悦。“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妖姬啊！”感叹一声，把他们都困在这里，不能进不能出，这跟案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

却说兄妹二人离开之后，来到一处崇山峻岭，放眼看去，草色入帘青，各色奇花竞相开放，争妍斗艳。嬴疾采摘了一些鲜花编织成一个花环给嬴息戴上，仍然压不下她的艳色，嬴息笑容柔和，看不出分毫在明月山庄时的妖媚。

广袖一挥，嬴疾设下阵法此时才露出来冰山一角。

绵延数百里的阵法繁奥且复杂，在嬴息打入几道灵力之后，散发出耀眼至极的光芒，无数金色的的符文游走于各个轨迹之中，神秘浩瀚的能量冲击着每一寸土地，令大地颤抖震动。

山体倾塌，河水逆流，脚下土地龟裂，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越来越大，兄妹二人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龙脉露出全貌。掩于地底数百米的龙脉，造型奇特似龙，以环抱的姿态沉睡长眠，嬴息露出兴奋的神色。

以神识强行唤醒龙脉之灵。

被人从睡梦中唤醒，沉睡了不知岁月几何的龙脉之灵，愤怒的寻找罪魁祸首，在被契机锁定的刹那，嬴息的神识感应到一股极其恐怖的能量波动，令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臣服的冲动。

紧要关头，嬴疾与嬴息兵分两路，同一时间接连打出十几道灵力注入阵法，阵法再次启动。

被阵法包围在圈内的龙脉之灵，有一瞬间的懵圈，接着地动山摇，无数剑意从四面包抄而来，成千上万的小剑以杂乱的顺序排列，这种杂乱的顺序之中，隐隐透出一丝冰冷的、让他不敢反抗的无上杀意。

周围寒气逼人，冰霜遍布。

龙脉之灵不敢乱动，它的直觉告诉它，这一切都是刚才那两人搞的鬼。

可是它找不到出去的路。

它虽是一个世界的龙脉，赋予一个世界存在的根本，只要生命不息，它就不会消失，而经过千万年的繁衍生息，世界回馈给它的，是源源不绝的生命之力，致使它生出灵智。

它强大，至少在这个世界之内，它是无敌的。

在被人唤醒之后，它是愤怒的，有被人打扰的不悦，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慌。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似乎冥冥之中有声音在它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诉说。

这个世界出现了漏洞。

它在苏醒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那是一种阴暗而邪恶的气息，不属于这个世界。

唤醒它的那两个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生出灵智不久就陷入了沉睡，智商并不高，可它是天地的产物，威严不允许侵犯。

嬴氏兄妹是真的惹怒他了。

“我是真的不想伤害它。”嬴息有些心疼，那可是龙脉啊，还是生出灵智的那种，集聚了天地精华，伤它一点都是损失，但是她打不过它，哪怕这个世界没有灵气，龙脉动怒，她也不是对手，只能将它困于阵法之内，慢慢消磨它的能量，希望阵法能撑得久一点。

“七情，这阵法能困住它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其实他们学习阵法时间极短，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他们天赋惊人了，但他们好像并不满意。“我有一套剑法，若你们能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学会，或许能将它收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此套剑法名曰一剑霜寒，分为两部分，共九重，前半部分满堂花醉，有四重，后半部分一剑霜寒，辅以冰系灵力，有五重，你们进空间，我跟六欲只演示一遍，看好了。”

随手招出一柄灵剑，六欲出招迅疾，每一剑都绚烂到极致，华美到极致，剑气残影宛如盛放的百花，乱花渐欲迷人眼，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暗藏杀机。

满堂花醉的剑法一重比一重美丽，杀意一重比一重深重，当六欲最后一剑划破空气时，七情动了。

那一瞬间，万花齐绽，极致的冰冷蔓延，白色的冰霜以七情为中心层层向外扩散。

一剑千里冰封，一剑万里雪飘。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每一道剑气里都蕴含着无尽的冰雪法则，剑意一出，霜寒千里。

两双一模一样的狐狸眼中，七情的动作恍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招一式都有迹可循，兄妹两人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当中，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召唤出长剑跟着脑海中的身影挥出一剑又一剑。

两人配合之默契，不比七情六欲差。

不知过了多久，两兄妹从那种奇妙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对着七情六欲行了一礼，纷纷出了空间。

外面早已天翻地覆，许多人朝这边赶来，看着漂浮于虚空伤痕累累的金色小蛇，两兄妹的眼底同时划过一抹幽深的光芒，下一秒，两人身形一动，剑意四散。

刀光剑影于虚实中绽放，大片大片颜色艳丽的花朵一朵接一朵，整片天空远远看去像是一座花的王国。身处其中的金色小蛇这一刻是真的想骂娘，好不容易从阵法中出来了，还没喘口气，这两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漫天的花朵看着美丽，却处处都是杀机。

若说前面的满堂花醉龙脉之灵还能应付一二，那后面兄妹两人使出一剑霜寒之后，霜寒千里，冰雪肆虐，洁白的雪花从天空落下，晶莹的冰霜覆盖高山流水，剑意所到之处，一片素裹银装的冰冷。

明月山庄内，众人皆是感受到了一阵赛过一阵的冷意，雪轻尘神色凝重，神识感应到有一股极为精纯冷冽的灵力快速接近，当下便吩咐道：“立刻以灵力护体！”

闻言雪华派众人没有丝毫质疑，各色灵力化为保护罩将自己包裹在内，雪轻尘又看向以明月山庄和摄政王为首的各自队伍，广袖一挥，白色的护罩将众人笼罩在内。

直到这时，才有人询问出声：“仙长，是阵法破了吗？”

“不是。”虚虚遥望天穹，雪轻尘轻叹：“邪修界越来越猖狂了啊……”

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冰系灵力将明月山庄冻住，一草一木都没放过，这股灵力霸道至极，若非雪轻尘的神识提前感应到了危险的来袭从而做好了准备，怕是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幸免于难。

“师叔，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保护罩隔绝了避免被冰封的命运，却隔绝不了突然降下的温度，这冰系灵力果然异常强横，不仅如此，这股灵力之中，还夹杂了无比可怕的剑气，那种似乎想要冻绝一切生机的凛冽剑意，从一开始就封锁了所有退路。

他们之间不乏剑修，却没有一个剑修能达到如此地步，这剑意裹在冰雪中，近在眼前的危机容不得他们胡思乱想，只能拼命往护罩内输入灵力。有些人拿出法宝护身，却发现那冰雪之意无孔不入，脚踩在地上冰凉入骨的阴森寒意便透过脚心钻入血液，除非能一直停留空中。

霜雪化作的花瓣层层叠叠的绽放，满目冰白，圣洁不可侵犯。

“啊！！！！！”

稍不注意的功夫，有弟子御剑而行，然后，那些看似冰雕玉琢的花朵陡然间射出千万道剑光，那弟子甫一升空，便遭了千刀万剐之刑，滴落的血液不过转瞬就被冰霜封住，继而化为雾气消散。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这到底是什么剑法？涉及范围如此之广？”崩溃的叫喊在此时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可笑。

雪轻尘有点恍神，这种剑法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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